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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在這邊嗎?」
「渠邊那位便是。」
隔得雖遠,奚季虎一眼便找到如鶴立雞群的李瑕。
「果然是絕世之英雄人物。」
「那當然,秦王明睿,文武雙全……」
陸秀夫聽著他們說話,感到這種英武之主所帶來的自信、生機勃勃的氣氛,與臨安真是完全不同。
然而,奚季虎策馬行近,卻是吃了一驚。
只見李瑕穿的窄袖戎裝,正帶著一群人在圍觀一頭公牛與一頭母牛……行敦倫之事。
「這是在做什麼?」
「培育黃牛,改良品種。」
其實江南養牛很厲害,奚季虎對此也略知一二,很快便指點著說起來……
……
待李瑕與吳家子弟說過話,陸秀夫才單獨與李瑕詳談。
「朝廷已冊封秦王之爵位,可見官家與諸公對秦王有包容之心……」
說了好一會,他捧出在船上寫就的諫書,請李瑕過目。
「我也有許諫言想勸告秦王。」
但李瑕接過,只掃了兩眼,便道:「掃除奸佞、君臣相得嗎?看來你還不知,臨安那邊,葉夢鼎、江萬里等人俱已被罷免了。」
「什麼?老師他們……被罷免了?」
陸秀夫不可置信。
他登船之時,才聽得江萬里等人傳來的好消息,要掃除奸黨,規勸官家。
如今這才剛到長安。
「會不會弄錯了?秦王得的消息也許前兩年的?」
「我的情報比你乘江船而來快些……」
李瑕說了臨安的情報,讓陸秀夫平緩了一會情緒,道:「早與你說過趙氏社稷沒救了,別再抱這種期待。」
陸秀夫驚愣在那裡,腦子裡已只迴蕩著這句「趙氏社稷沒救了」。
他嘔心瀝血想挽回局面,但只簡簡單單一句回應,就讓他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
李瑕隨手把那諫書又塞回陸秀夫手裡,道:「我沒時間再聽你說這些,也不希望你再去想這些。這是亂世,救民、驅虜、平天下尚且來不及。因要換掉那廢物皇帝牽扯了些氣節、道統,爭來爭去,我已厭煩了,夠了。」
聽得這話,陸秀夫既失望又慚愧,臉色一黯,仿佛心灰意冷。
他低下頭想了良久。
忽然,他喃喃道:「彧豈不知魏武之志氣,非衰漢之貞臣哉?」
隨著這句話,他的頹氣開始消散。
他終究要比別的年輕人堅強得多,很快已在自我調整。
「良以於時王道既微,橫流已極,雄豪虎視,人懷異心,不有撥亂之資,仗順之略,則漢室之亡忽諸,黔首之類殄矣……」
陸秀夫的聲音很輕,像是在默背著什麼。
李瑕不太聽得清,也不太聽得懂問道:「你說什麼?」
而陸秀夫默念著,緩緩抬起頭,臉上還掛著些苦意,眼神還有些迷茫,但漸漸恢復了堅定。
極短的時間內,他竟已調整好了情緒……
「我想明白了,秦王說的不錯,滄海橫流,生靈塗炭,怎可只顧趙氏宗廟?」
說著,陸秀夫拿起手中的諫書,撕開,將它成兩瓣,之後撕成碎片,隨手一拋,拋進河渠里。
他長長吐了一口氣,讓過去的過去。
心裡反而輕鬆了下來。
「今日歸秦,唯願佐秦王驅胡塵、匡四海,救天下百姓。」
「好,君實能回來,我很高興。稱王之事早便過去了,不必再理會朝廷那點爭鬥,來看看我們新鑄的犁……」
第八百四十七章 農牧
「哞……」
公牛已被人牽走。
隨同來巡視的官員卻還在對它指指點點,議論不停。
「這頭牛倒真是雄健,鼻鏡方圓,肩峰高大。」
「西鎮牛,好牛種,那頭母牛則是荊湖的水牛。王上說,試試用雜交之法以改良畜種,提高畜產。」
奚季虎對此頗感興趣,很快便參與進這話題。
「你們幫牲畜試情?」
「咦?你這江南來的官員也懂放牧?」
奚季虎道:「當然懂,連北方胡羊我們江南人也能棧養。只說臨安有個牛羊司,隸下有供應所、乳酪院等,負責祭祀與宮延享宴的牲畜,其下棧養牛羊,每一存欄出羊三萬餘口,每年宮中享晏,食羊十萬口。」
「哦?江南畜牧如此厲害?」
人群中竟還有一蒙古人站出來,操著漢語道:「我不信,宋國養牛羊還能養得過我們草原人?」
奚季虎道:「浙東、福建系出產牛去處,我家鄉祭神,一次殺牛數千頭。」
「棧養牲畜,疫病怎麼辦?」
「……」
李瑕重新回來時,聽到的便是這般的談論。
聽奚季虎說來,宋朝的相畜、飼養、品種改良和繁育、獸醫技術等等都十分成熟。
江南大量棧養禽畜,還有一套完備的防瘟疫的機構,如藥蜜庫、牧養上下監、醫馬院等。
奚季虎隨口提及畜病治療的書籍便有四十餘種。
其實宋的農牧業非常發達。
甚至南渡前的一些農具、書籍已經失傳了,可以預見若按歷史的走勢,其後百年間或許會有更多的農業技術失傳。
李瑕不由在想,若沒有被戰火打斷,若沒有逐漸腐朽,宋能否在農業上有質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