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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證據?」
「暫時還未有充足證據,但他說已拿到兩個人證,正在審。」
程元鳳眯了眯眼,問道:「他如何推演的?」
「……」
從殺進宮一直到福寧殿之前,都不難推測。賈似道無非就是將那一支製造混亂的人手指認為李瑕。
但福寧殿內發生了什麼,暫時還不知。
……
「神武中軍隊正雷澤,見過恩相。」
「說當時的情形。」
「是,當時我正在福寧殿外駐守。殿帥,哦,龐燮進去了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便出來……後來我們十餘人最先衝進殿中護駕的,但我們到時,陛下已經崩了。」
「這當中還有誰進過殿?」
「只有……只有殿下一直在裡面。對了,慈憲夫人派人來過兩次,都是在殿外稟報過便出來,但因慈憲夫人暈過去了,陛下便說要傳御輦,龐燮便出來了。」
「從龐燮出來,到爾等入殿,多久?」
「沒多久,龐燮只走了數十步遠……」
程元鳳點了點頭。
官家身上確實是銳器所傷,不是龐燮,便只能是忠王。
這正是他想查又不敢查,左右為難的原因……
但若是賈似道推測的那般,李瑕事先藏於福寧殿呢?
可龐燮已檢查過,分明沒找到李瑕。
況且,陛下駕崩於傳御輦之後,這麼短的時間,李瑕是如何說服忠王嫁禍於龐燮的?
他沉吟片刻,問道:「陛下既然要傳御輦,沒離開福寧殿?」
「龐燮走了數十步,御輦才到殿外,陛下並未起身,觀星閣便炸了。」
「那抬御輦的人呢?」
「這……卑職當時……轉頭看觀星閣……」
程元鳳心思一動,又問道:「他們進去了?」
「卑職等人實在沒注意……」
下一刻,右領衛軍將軍焦致大步趕來。
「右相。」
「查到了?」
「查到了,我軍中有人說,李瑕今夜曾與楊鎮在教場飲酒……」
第六百零三章 立規矩難
時近五更天,天光未亮。
趙昀駕崩至此時,過了不到兩個時辰。
謝道清已身披喪服,跪在靈柩前大哭了許久,被攙扶起來,走上鳳輦。
她將要往垂拱殿與諸重臣議事。
這不是正規的朝會,卻比絕大部分朝會要重要得太多。
群臣的說法是,請她「宣讀陛下遺詔」。
官家沒有遺詔嗎?或也是有的,近半年來,官家已感身體不適,曾多次與皇后交託身後之事。
夜風吹亂了謝道清的喪帽,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心中感到了莫名的輕鬆。
那個從不肯多瞧她一眼的丈夫已在心頭被淡忘,死了就死了。即將在垂拱殿發生的一切,會決定誰將繼承社稷大統。
這才是能決定她後半生的事。
……
鳳輦遠去,還跪在慈元殿抹淚的閻容稍轉頭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哭著,為悲慟的趙衿輕輕拍著背。
她知道謝道清要去做什麼。
可惜,除了她閻容,今晚竟還未有人看明白,最關鍵的一環在何處……
……
一道帘子已拉了起來。
謝道清在帘子後緩緩坐下,再次以手掩面,悲哭。
她座下這個位置,楊太后坐過、李皇后坐過、吳太后坐過。如今輪到她……謝太后。
殿外泛著些微薄的晨曦,能看到程元鳳還在忙碌。
今夜是重臣們秘議,一切禮儀從簡。
為難處,在於聽詔的人選。
程元鳳私下說過,三省五府六部九寺皆賈似道黨羽,只能依制召來,唯問官職,不篩選派系。
而宮城禁衛,由范文虎、焦致、趙定應各領一千人分守。
當時謝道清還是問了一句。
「如此……賈相答應入宮了?」
程元鳳遂嘆息了聲,道:「賈相亦不希望再生亂象,國事將在殿議時定下,請皇后寬心。」
這意思是,程元鳳已盡力與賈似道周旋,在政事上做了妥協,以換取宮城兵力的平衡。
誰都不希望打起來,使臨安城遭兵禍。那事情落到最後,終究是要靠談的……
……
「殿下。」
「殿下……」
天光已微明,趙禥由人扶著,緩緩走到了殿外。
葉夢鼎帶他來得早,沒講究禮儀排場。
眼下還不是時候。
趙禥彎著背、縮著腦袋,神色很是害怕。
在旁人看來,忠王殿下還未從官家駕崩的哀慟中回過神來,孝心可鑑。
還未入殿,趙禥回頭一看,神色又嚇得發白,緊緊拉著葉夢鼎。
「先生,賈似道怎也來了?別讓他來……」
「殿下啊,臣別無他法。」
葉夢鼎低著頭,說話時嘴唇都不動一下,用只有趙禥能聽到的聲音解釋了兩句。
「賈似道是宰執,權傾朝野,滿朝臣子皆為他門下走狗,臨安兵馬皆歸他調動。若不召他來,難保不生變故。」
「可先生先前不是這麼說的!」
「殿下!」葉夢鼎聲音很輕,語氣卻有些焦慮,「臣那是在請右相支持殿下繼位……」
他也真是無奈了。
忠王太單純了,朝堂上這些虛虛實實的話也不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