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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現在知道我是對的了。」
移相哥面容顯得疲倦,卻不驚慌,反而顯得神機妙算。
他嘆息了一聲,又道:「我一開始就告訴過大汗,那些漢臣信不過,應該殺掉他們,退回草原,大蒙古國的都城在哈拉和林。」
「是啊。」都哇道:「如果大汗肯聽,哪裡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好在損失還不大,傷亡的都是乃顏的兵馬。」
說到這裡,移相哥換了一種口吻,有些神秘地道:「你也知道的,塔察兒這個孫子……心野。」
「這就是破壞了忽里勒台大會的後果。」
「我們還是屬於草原,希望退過了居庸關之後,一切都能夠順利起來。」
「居庸關……希望關城還在。」
兩個宗王才來得及這般閒聊了一小會,有探馬又匆匆趕了過來。
「大王,唐軍追上來了!」
「張弘道這個狗崽子,咬著我不放了。」移相哥罵了一句,回過頭下令迎戰。
想來忽必烈的主力過關還需要時間,他正好擋一擋唐軍,畢竟他的兵馬是生力軍。
……
還沒到居庸關,忽必烈的主力已緩緩停了下來。
從居庸關回來的探馬趕到忽必烈的面前,道:「大汗,居庸關還在,跑在前面的逃兵正在過關。」
忽必烈勒住了韁繩,問道:「愛魯派人來見本汗了嗎?」
「還沒有。城門被逃兵擁堵住了,我們的人還在等待入城,我先回來稟報大汗。」
「繼續探。」
忽必烈面沉如水,心思不在如何出逃居庸關上,還在介意團河一戰這突如其來的大敗。
但自從乃顏潰敗、那木罕撤逃、兀古帶軍中大亂開始,忽必烈就沒有再做過什麼決策。
局勢發展到那個地步,麾下的兵馬一心要退,像是大江滾滾而下,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夠挽回的了。
這正是讓忽必烈感到憤怒的地方,他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混一四海、占據自古所無的廣袤疆域……這輩子的抱負曾經很清晰,在今天忽然被朔風吹散了。
兵馬繼續趕往居庸關。
山谷中已經能看到越來越多的逃兵了,忽必烈的主力上前將這些逃兵驅趕到道路兩邊。
他們看到了關城,城頭上還是元旗。
城門處確實已經被逃兵堵得水泄不通,有士卒策馬上前,去召回探馬詢問。
忽必烈等了好一會,卻始終沒有見探馬回來。
他這才把心神從團河戰場收回來,凝視著居庸關那灰濛濛的輪廓。
「假的。」
「大汗?」
「傳命下去,居庸關里的是唐軍,吹角,攻城!」
元軍將領們不由愣住,其後,悠長的號角聲響起。
……
「哞!」
努桑哈還在等待著過關,忽然聽到了號角聲,立即,他背上立刻嚇起了雞皮疙瘩。
「殺人了!」
回過頭一看,只見元軍向這邊射出了箭雨。
逃兵們驚慌不已,連忙推搡著向城門洞裡擠去。
「快進去啊!快進去……」
努桑哈死死盯著城門,只盼能早一點過去。
然而。
「關城門!」
隨著一聲漢語的呼喊,那城門卻開始閉合了。
努桑哈形容不出來這一刻那接近絕望卻僅剩著一絲希望的感受。
「別關,別關……」
他心中念叨著,但見到有一排排盔甲整齊的士卒齊步趕了過來,手持長矛無情地往逃兵身上捅。
人命成了一茬一茬的麥子,被輕而易舉地收割,城洞下的地磚上血流成河。
「殺了忽必烈,結束這場戰爭!」城門中有人用蒙古語齊喊道。
他們接連喊了幾遍,同時,城門緩緩地被關上了。
從城洞中透出來的光亮漸漸暗下來。
留在努桑哈眼前的只剩下暗紅色的絕望……
……
李瑕趕到戰場之時,張弘道正在與移相哥交戰。
而劉元禮的消息還沒有傳來,李瑕既擔心元軍已退過居庸關,又擔心元軍被擋住之後會掉頭突圍、回中原大地破壞後走燕山小路。
他第一時間下令建立壕溝、柵欄。總之是不論如何,先斷掉忽必烈掉頭突圍的路線。
困獸猶鬥,他卻要把忽必烈逼成一頭困獸。
……
夜幕落下,又過了疲憊的一天。
張弘道收了兵,立即派人向李瑕匯報了今日的戰況,說是移相哥沒有派人突圍,只是擋住了他們的追擊。
「這麼說,他還是想走居庸關。」李瑕心中思忖,「是劉元禮沒來得及奪關嗎?」
他不知道。
別的情況他都有預案,可一旦忽必烈離開居庸關,那他唯一的後手就只剩下楊奔了,而草原茫茫,到時其實很難圍堵了。
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好在就是這天夜裡,劉元禮的信使到了。
那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士卒,身上的傷口裡還掛著許多的石子與樹枝。
「居庸關……拿下了?」
「昨夜拿下了!大帥派末將前來報信,但末將才出城,便遇到元軍在前方,只好從山間繞過來。」
李瑕發了會呆,鬆了一口氣。
劉五郎一向穩妥,這次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