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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金鎖手一揮,便大聲道:「跟我走吧!」
說著,他大步卻是往城外走,向西。
「走啊!」
「敢問劉統制,李節帥不在城中?」
「不知道!」
「那我們這是……不入城?」
「入城做甚?當然是先帶你們住下啊!等下一批官員到了,再一起開拔……」
胡三省不由向黃琛低聲問道:「他說的是開拔?不是赴任?」
「想必是粗莽之人,分不清這些……」
……
走著走著,離漢中城愈遠。
胡三省微微皺了皺眉,已預感到有些不妥,他轉頭看了一眼,見陸秀夫臉色煞白,不由關切了一句。
「君實,水土不服?」
從臨安到漢中,三千餘里水路,近一個月的舟車勞頓,就連胡三省這壯年書生都吃不消。
二十四歲的陸秀夫則是頭一次跋涉這麼遠,加之一路暈船,顯然已是病了。
他卻還是努力維持著步履沉穩,張口吐出兩個字。
「無妨。」
胡三省轉頭一看,向劉金鎖喊道:「劉統制,我們要去官驛,明日再去謁見李節使可否?」
劉金鎖回過頭,大聲道:「哪有官驛?就在這裡歇吧!」
「陸知縣病了,他是少年進士,知附廓南鄭縣……」
「那我找個大夫來!」
「這城外哪有大夫……」
胡三省話到一半,轉頭一看,只見一片軍營已緩緩在眼前展開。
第五百三十一章 謁見
傍晚時分,李瑕正與韓承緒在漢中城北大街的一片池塘邊巡視,準備在這裡建一個大書院。
「便叫『蓮池書院』如何?」韓承緒指著池塘里的荷葉道。
李瑕不在乎這些旁枝末節,一邊指點著地勢,在規劃布局的同時,將他的想法提出來。
「就在這池邊,開幾畝田地,作為教授農學之用。我前次所言的『果木稼接』之法,還須請人多試試,雞瘟、豬瘟的防治之法,也得鑽研……如此,這邊便開闢一處,作教授醫學之用……
「言之總總,我們這個書院要教授的不能只是為求官的讀書人,或者說求官不能只會文章。如今大宋的文人並不迂腐,旁觸通雜,懂得頗多,就是太全面了。若文教之資有限,可分門別類……」
話到這裡,那邊劉金鎖快馬跑來。
「大帥,人送過去了!」
李瑕點點頭,問道:「今日到了幾人?」
「三十七個,都是年紀不大的官,進士。」劉金鎖道:「個個都嬌氣著哩,走兩里路哭爹喊娘,還不如我家柳娘。」
「名單給我。」
「在這……他們嚷著要到治處去任職,又有說是要見大帥的,吵得人頭疼。」
李瑕看過名單,又讓人去將這些地方上的公文卷宗搬來,讓劉金鎖帶到營里給這些官員處置。
眼下是用人之際,沒有養閒人的道理。
「你不可苛待他們,只說待所有官員到齊了之後,我再去見他們。」
「末將哪會苛待他們?」劉金鎖大樂,「那既然要去戰場上,可得好好拉出來練練,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哩……」
話音未落,那邊又有人跑來,稟道:「大帥,新任轉運使到了。」
李瑕點點頭,與韓承緒對視一眼。
韓承緒道:「既是史公到了,阿郎該親自去迎一迎……」
……
近年,蒙人多知李瑕之名,復盤過去的幾場仗,也把兀良合台的死算在李瑕頭上。
但說來,李瑕不過是撿了個人頭。
馬湖江一戰,真正的英雄,是史俊。
張實大敗之後,誰也沒有想到,史俊敢只領三千人出城,銜尾而擊兀良合台大軍……還勝了。
不可思議?
當然不可思議,連史俊自己都沒想過能勝。
他只是做好了死的準備。
大勝之後,史俊沒第一時間下令追擊兀良合台,因為他並非勝券在握,謀算好了要殲十萬之敵。
而兀良合台也是完全被打懵了,驕兵一敗,軍心大亂。
於是李瑕借著「我反正多撿了條命」的瘋狂,去咬住如喪家犬的兀良合台。
追根溯由,這條喪家犬是被史俊打出來的。
……
李瑕還知道,川蜀這些年戰事艱難。
是史俊、蒲擇之、王堅、張珏……甚至是張實、楊禮、段元鑒、王佐等等這些他甚至沒見過的人在苦苦支撐。
他李瑕從來不算什麼,只是跟在這些人身後,學習、輔佐。
最後,在他們累倒之後,他才把戰果擴大了一點點。
然後,他再靠著奸黨、貴妃,把蜀帥之銜加在頭上。
李瑕不愧疚,因為他還要繼續做事。
但他終究清楚,抵擋住無敵蒙軍、造就這個奇蹟的人們,從頭到尾,根本就不是自己。
李瑕對這些人始終有一份敬意在。
包括對史俊……
……
史俊負手站在船頭,眼看著前方的漢中城,眼底神色複雜。
他並非是初次到此。
九年前,他曾隨余玠北上,差點便收復漢中……
「東翁,看樣子,是李節帥親自出城迎你了。」
幕僚李同禾提醒了一句,打斷了史俊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