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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玖眉眼一低,看著自己的手指,眼中微有些思量之色。
她明白慈憲夫人為何到法淨庵呆了這般久。
避風頭。
三月初,李瑕要封王的風聲才透出來,便已有不少官員提及當時慈憲夫人信任李瑕之事。
慈憲夫人連夜便奔至法淨庵,不見外臣。
不然能如何?
如今李瑕尚未反,滿朝官員已對慈憲夫人多加指責。往後李瑕若真反了,史書再提及先帝這位生母,都不知會是如何評述。
再想到自己的權謀宮斗之術,便是慈憲夫人親手調教的,全玖一時也是無言。
忽然。
「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驚慌?」全玖起身,看著那匆匆跑來的宮娥,依舊保持著端莊姿態。
「皇后,大事不好了,慈憲夫人在延和殿跌倒了,昏迷不醒,怕是……怕是……」
……
是夜。
「那老蠢婦死了?」
賈似道回過頭,眼神頗為複雜。
廖瑩中語氣一滯,道:「慈憲夫人薨了。」
「便宜她了。」賈似道愈發蕭索,喃喃道:「真想讓她活著,讓她親眼看看李瑕舉旗的那一日,我要問問她,當日摔我那一巴掌是何感受。」
廖瑩中不得不寬慰幾句。
「平章公如今大權在握,又何必還與一婦人計較?」
「我可以不與她計較,今李瑕割據西南、西北,大宋社稷、趙氏宗廟該與她計較,蠢婦。」
雖已一年半過去,賈似道還是很生氣,竟是又罵了全蔓娘許久,才問道:「蠢婦如何死的?」
「當時,殿中唯她與官家在,想必是要問官家是否被李家父子欺騙,以及……榮王之事。」
「還有何可問的,我都替她查明了,官家是她親生孫兒,官家亦已知曉,蠢婦還多甚嘴?」
「話雖如此,想必還仗著她皇祖母的身份,訓導官家。似是因為離開時心緒激憤,摔了一跤。」
「還訓導什麼?你看官家那樣子,蠢婦若是心平氣和,能活得比官家還……」
賈似道也是無話可說了。
他已向趙禥揭露了李家父子那滴血認親的謊言,讓其知道自己是榮王親子、與李家父子有血海深仇……趙禥還是滿不在乎的模樣。
那官家,就像是只想在酒色里早點駕崩。
「真是烏煙瘴氣!」
賈似道憤憤罵了一句,問道:「蠢婦又誤我大事了?」
「沒有,咽氣之前還是見了瑞國長公主……」
不久之後,一個戴著斗笠的黑衣女子悄然進了賈府。
入堂,她抬起頭,正是王翠。
「平章公,長公主將依平章公之意,派小人隨閻氏往漢中,具體如何剷除李逆,請平章公吩咐。」
「順勢而為。」賈似道面露自信,「我會查明閻氏如何脫身,請長公主前往揭露,假裝擔憂她沿途安危,命你隨行。你到漢中之後,待李瑕與閻氏忘乎所以之際,殺之……」
……
王翠出了賈府,重回到長公主府。
「公主。」
「舅舅如何說的?」
王翠遂低聲稟報。
趙衿抹了抹淚,正兒八經地想了想,道:「我已派人往歙縣見程相公,你先往漢中,其餘事,待得程相公消息再談……」
……
漢中。
「支錢?」
嚴云云抬起頭,打量了胡真一眼,沉吟道:「一千貫……郡王還從未於我處支過這麼大的一筆私人花銷。」
「這是文條,另外,此事還請嚴司使守口如瓶。」
胡真隨著關德到了漢中之後,暫時分任郡王府內府總管、外府總管,算是李瑕家中管事。
嚴云云對她觀感有些特別。
大家都是妓子出身。但胡真起點可比她高多了,臨安樂伎,精於詩文歌舞,人脈豐厚,長袖善舞。
胡真打點著大生意、與高官名士往來之時,嚴云云還只是個鄉野俗妓。
「胡總管稍候,我派人籌措。」
「是,我到外面等。」
「聊聊嘛,稍待。」
嚴云云出門吩附過後,轉回堂中,親手給胡真斟了杯茶。
「嚴司使不忙?」
「分對誰,對胡總管自是不忙。不知郡王要這筆錢做……」
「這是郡王的私事、小事而已。其餘不該說的我不能說。」
胡真說罷,接過茶,又賠笑道:「這是辦事的規矩,嚴司使莫怪。」
這事也不難猜,嚴云云已猜到了,無非是想問問是否再替胡真去買個院子來罷了。
但既不能說,她便自找了個台階下。
「是我不該多事,只是想與胡總管多聊聊,嚮往臨安繁華罷了。」
「說到臨安,我離開前倒有一樁軼事,是關於賈平章的醜事……」
只半盞茶的功夫,遠在臨安的消息,已在兩個女人之間被描繪得細緻入微。
借著這背後對賈似道說三道四的機會,她們也迅速攀升了交情。
當年嚴云云曾綁過胡真,也算是就此泯了恩仇。
因她們都很清楚,平陵郡王不喜屬臣之際有爭鬥……
「倒還有另一說,那湖中男子名趙源,乃賈府煎茶之僕人,常因端送茶水得進後堂,年少俊美,與李慧娘彼此傾慕,他贈玳瑁脂粉盒,她回贈繡花荷包,某夜裡,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