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頁
「當年哪想過還能娶上婆娘,但打成都前,李大帥說了打下山,讓我們都娶上婆娘。可惜弈將軍沒熬住,他那甲太重了,跑不動……」
余氏道:「也虧得我漢子能打仗,打回了利州,就是選婆娘時挑了我這丑兮兮的驅口。」
「說啥呢,我那不是看你……腚大嘛,娘說的,娶婆娘得娶腚大的,你看我虎兒多壯。」
皮豐說著,這才想到一樁事,又道:「今日營里唱大戲,帶你娘倆去看看吧?」
「不去,回頭我漢子又得送我們回來,多折騰。」
「不折騰,大過年的,熱鬧熱鬧,這家裡多冷清。」
「我漢子要熱鬧,要不,我們再生一個?」
年都過了五天了,皮豐不願再折騰這些,道:「虎兒精神著,還是去營里看大戲,要不我去把院裡柴劈了。」
他放下兒子,披了衣服大步走到院中,掄起斧子掂了掂,莫名地竟有些失落。
這日子當然是好,以往做夢都想。
但就是忽然覺得,當年打成都、打劍門關、打利州時更有勁。
如今軍營里都他娘是些新兵蛋子,練了一批,拉走,再拉一批……哪像攻劍門關的時候,幾十個兄弟跟著楊奔從那萬丈深淵跳過去。
「嗒。」
一根柴禾被劈裂在地,皮豐轉頭一看,見新柴不多,起意想去山上再劈點,才想起來家裡今年用了蜂窩煤。
力氣終是沒處發散,悶得很。
「咚、咚、咚……」
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部將!部將……」
「怎地?蒙韃子打來了?」
「瞧部將說的,哪能打到利州來……」
皮豐聽親兵附耳一說,眼一瞪,頭已猛抬起來,舉步便外往跑。
「去給我找匹馬來。」
……
馬蹄聲急促,領著十餘守軍出城直奔了五里地,皮豐一扯韁繩,翹首以望,果見前方煙塵滾滾,一隊騎士沿嘉陵江襲卷而來。
「真是大帥來了?安撫使沒說啊。」
皮豐遠遠已望到了那隊伍有二十人,一人三騎,個個都是精銳。
最前方一人他還認得。
「陸?陸小酉!」皮豐不由大喊。
他與陸小酉並不算熟,對方是瀘州軍出身,只在打成都之後合練時見過幾次。
但今日再見,皮豐卻覺心潮澎湃。
他努力尋找著李瑕的身影,終於,只看到李瑕正擁著一個瘦小的男子共乘一騎?不由十分疑惑。
直到那隊伍近前了,皮豐才認出那該是個男裝打扮的女子,不由又想帥府夫人真是巾幗英雄。
……
「吁。」
「寧武軍部將皮豐!見過大帥!」皮豐一抱拳,吼得很是大聲,想了想還補了一句,「見過帥夫人!」
「不必多禮。」李瑕翻身下馬,上下打量了兩眼,道:「你如今騎術不錯。」
「小人……末將記得大帥說要練騎兵,復失地!」
李瑕聽著這洪鐘般的聲音,笑了笑,道:「精氣神沒丟,很好。我未告訴孔仙我來了,你怎麼還出城迎我。」
「若大帥到利州城門前了末將還不知道,末將這部將不當了。」
「邊走邊談,說說利州情形如何。」
李瑕沒有再與張文靜共乘,翻身上了另一匹馬。
皮豐連忙策馬跟上,落後著李瑕半個身位,一邊說著利州近來之事。
偶爾李瑕故意提速或放緩馬速,皮豐也能保持著這半匹馬的差距。
漸漸地,利州城已然在望。
李瑕毫無猶豫,徑直驅馬進城。
只看到皮豐的熱忱,聽他說如今的生活,便可知利州的選擇,孔仙的選擇……
……
孔仙就站在利州北城門處。
他亦是忽然得知李瑕已到利州的消息,身上還穿著便裝,靴子上還滿是泥土。
在去年六月,孔仙往漢中送妹妹成親,之後劉元禮奇襲漢中,他便已與李瑕會過面;
而在年末,他收到程元鳳來信之後,亦是收到了李瑕的信,對許多事也心裡清楚。
「竟真是大帥來了,本以為是元宵之後才到。」
「擾得孔安撫沒能過好年了。」李瑕上前,與孔仙相互見過禮,道:「此行還要去成都、敘州、重慶,不早出發不行啊。」
「明白,大帥帶的人手少了。」
「無妨,人帶多了,又要攜輜重馬車,走不快。」
孔仙眼神愈添敬重,抬了抬手,道:「請大帥隨我上城頭如何?」
「好。」
李瑕應過之後,方才向城頭看去,只見上面都是披甲執箭的利州守軍。
一桿大旗飄揚,上書一個「宋」字。
舉步走過石階,入目便是城外的嘉陵江。
而城頭上,一列宋軍正押著七名被五花大綁的官員。
隔得還遠時,孔仙已一個個指過去。
「利州通判,鍾興賢;簽書判官廳公事,戴恂;錄事參軍,江正誠;州學教援,莊逸夫……」
「他們犯了何事?」
孔仙請李瑕走了幾步,站到牆垛邊,壓低聲音說起來。
「鍾興賢之兄,在朝中任右諫議大夫。年底,鍾興賢收到其傳書,向我試探大帥心意,之後,聯絡了利州諸官員……直到正月初二,他串聯了參軍江正誠,我實在不敢再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