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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還能聽到一聲「額秀特」的吼怒,接著便是慘叫聲,那是躲藏的蒙卒被宋軍找出來。
李瑕按劍走過長街,遠遠便看到一身白衣的完顏石柱被宋軍按著跪在地上。
「渭南人,金石柱,不得已而仕蒙虜,今願棄暗投明,歸三百年之舊主,伏乞……」
李瑕沒說話,走過去,拔出劍,一劍捅穿了完顏石柱的胸膛。
他沒問朱禩孫。
因為納降一個完顏氏,在大宋朝會很麻煩。
讓完顏氏與韓承緒、楊果這些北人混在一起也會很麻煩。
李瑕不願沾惹這些麻煩,聽都不想聽完顏石柱多說。
「將這些俘虜押上、儘快尋找城中是否還有倖存百姓,立刻移至敘州城。」
「李知縣,朱安撫使……」
「朱安撫使命我全權清理戰場。」李瑕道。
他雖年少,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那瀘州軍小將有些害怕,忙低下頭,看著李瑕手裡那帶血的長劍,心中更添畏懼。
下一刻,李瑕卻是拍了拍他的肩,問道:「你們今日辛苦,高姓大名?」
「汪……汪大頭。」
「名字好記,到了敘州我們開個慶功宴,去忙吧。」
李瑕說罷,轉頭向南面看去,只見易士英正帶著將士向這邊走來。
易士英腳步依舊沉穩,臉上滿是血跡。
但在火把的照耀下,李瑕還能看清他很不高興。
「守臣生我氣了?」
「李非瑜!你好大的膽子……」
易士英話還未落,祝成已「噗通」一下在他面前跪下。
那護膝砸在石板路上的聲音極響,正在押送俘虜的汪大頭聽了身子一顫,都覺得痛。
「請守臣莫怪李知縣,若有責罰,末將願一力承擔。」
「你擔得起嗎?!」易士英徑直抬腳將祝成踹開。
李瑕已迎了上去,禮貌地笑道:「守臣息怒,我來擔。但當務之急,該是送走輜重人口,撤出瀘川才是。」
「你個豎子!老夫……」
「時輔,才打了勝仗,為何動怒?」朱禩孫已大步趕來,撫須道:「眼下不是教訓後輩之時……立刻搜索全城,看是否能找到張都統。」
李瑕身後的楊奔微眯著眼,心頭忽有些思量。
僅在戰後這幾句對話之間,楊奔恍然已有些意識到,為何李瑕總比別人更能打勝仗……
第四百二十章 意外
「若問我的看法,我們放棄瀘川城。」
「放棄瀘川,便等於放棄了沱江入江口,把長江天險丟給紐璘。」
「這便是瀘川一戰的意義。」李瑕道:「我們搶下蒙軍輜重、船隻。失去船隻的蒙軍短期內便無法渡長江。騎兵的優勢不再,滯困於此。」
李瑕在地圖上點了點岷江、沱江、長江,指尖劃了一個圈。
「以步克騎,地形是關鍵。我之所以能比紐璘更快趕到,打出時間差是其一,沱江的流速是其二。同理,蒙軍失了船,到瀘川城之後行進必將艱難。」
朱禩孫轉頭看了易士英一眼,見其正在思忖,遂問道:「不可挾大勝之勢與紐璘決一死戰?」
「沒有意義。」李瑕道:「瀘川一戰是上游攻下游,我們僥倖贏了。現在居於下游,該換一種打法。因士卒疲憊、傷者甚眾,不宜決戰。」
「既如此,便撤吧。」朱禩孫道,「運載物資人口需時日,順江到神臂城卻快。」
「安撫使,我建議只以兩千人操船回神臂城,其餘兵馬走陸路到敘州為宜。」
李瑕對瀘州軍的實力已了解的很清楚。
張實本有兩萬大軍,與紐璘大戰之後損失了三千餘人。
當時朱禩孫只能帶著剩餘的兵馬回神臂城,因為神臂城在沱江入江口的下游,撤過去更快。
這次瀘川一戰,朱禩孫帶八千兵力出戰,神臂城還留下八千兵力。
「我認為神臂城的兵力是完全足夠防守的。」李瑕道:「紐璘不太可能在沒有水師的情況下強渡沱江,去攻打長江邊上有水師協防的神臂城。」
易士英開口了,他點了點地圖,道:「但從瀘川到敘州,兩百里路途,很可能會被紐璘的騎兵追上。」
「我打算先在兩地之前的老君山駐紮,牽制住蒙軍。如此一來,紐璘向南渡不過長江天險,向東攻不下神臂城。向西,需面對我們近萬駐紮於老君山的兵馬……」
李瑕顯然是早早便通盤考慮過的,侃侃而談。
這其實本就是余玠當年以壘守蜀的打法,利用山川河流將蒙軍騎兵拖入不利戰場。
可惜的是,余玠死後,余晦無能,至如今蒲擇之已無力全盤調動起這些防線。
首先便體現在用人上,張實擅山地戰而非水戰,然蒲擇之才經營蜀地兩年,並無威望調換張實;
朱禩孫文氣太過,毫無臨陣指揮經驗;易士英只是凌霄城守,職責所在只是要防備蒙軍從大理攻過來……
李瑕與這些大宋臣子的不同在於,他的野心遠不止於慶符一隅。
大宋臣子只能深縮於疆界內、在凌霄山築城,無法探查大理蒙軍虛實。
但要防大理蒙軍,這些,如何比得上以大理人駐守威寧?
眼光突破桎梏,才能將長寧軍這支精兵從凌霄城調出來,才能在職責之外看到雲頂城的作用……最終重新盤活以壘守蜀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