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頁
「傻不傻啊你,看到山下那府江沒?那就是灌田的水,都江堰你懂不?」
「不懂。」
「傻子,我告訴你啊,這成都的田是最好的,都江堰把水……嘖,反正這不用你愁。」
「不打仗了,有一年收成,我給我娘再添件大襖子。我就和她說,莫捨不得穿,佃戶給咱種出來的,哈哈哈。」
「出息。」汪大頭罵了一聲,道:「都滾去招呼士卒們賣力打仗……娘的,你們的腳真臭。」
「沒脫鞋呢,脫了熏暈了都頭。」
「滾滾滾。」
汪大頭罵著,卻覺心裡滾燙。
……
次日,蒙軍退兵二十里,只派哨馬瞭望宋軍動向,希望能與宋軍野戰。
出乎紐璘預料的是,李瑕並未急吼吼地行軍,而是在府江對岸大修壕溝,設置拒馬方才緩緩推進。
整日下來,不過行進了五里。
紐璘心中大怒,暗罵李瑕這般慢騰騰行軍,到成都又要二十日。
「我不信你真拖得起……」
……
同時,朱禩孫再次回到了敘州城。
他順長江而下,幾乎漂到了重慶府境內,才轉回神臂城,卻又急忙趕回敘州,自是因有極要緊之事。
「你老實告訴我,兵馬去了何處?」
江春額上已有微薄的汗珠,道:「安撫使,我真是不知啊。自從蒲帥派人來了,非瑜便與來人帶兵離開了。」
「你是說,是蒲帥調走了兵馬?」朱禩孫板著臉問道。
「這……不知。」
朱禩孫臉色愈沉。
他心中卻有件事猶豫著要不要問出來。
思忖了良久,他還是問道:「我受傷時,我的官印、虎符,是誰收了?」
江春很是驚愕,恰到好處地愣了一下。
「朱安撫使,你的官印……丟了?」
江春焦急地踱了兩步,又喃喃道:「那之前的一切,擊敗紐璘、守住敘瀘,皆不是安撫使的命令?」
朱禩孫默然片刻,拂袖道:「沒有。」
想了想,他補了一句。
「官印沒丟。」
江春長舒一口氣,撫著胸膛道:「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都不傻,因此,沉默了良久。
良久之後,還是朱禩孫先妥協了,招了招手,命江春附耳過來。
「派人去告訴李非瑜,不論之前發生了何事,我既往不咎……但,到此為止了,把兵馬帶回、物件歸還。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江春身子一顫,沒動。
朱禩孫強壓著怒氣,又道:「馬上。莫等我上報朝廷,要了爾等身家性命,悔之晚矣。」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抗壓
桌上放著一張成都府路的地圖,河流山川頗為詳盡。
韓祈安抬手擺弄著兵棋,把雕刻得唯妙唯肖的步卒、馬匹、營寨一一在成都平原上擺好。
每推進一步步卒,他便把營寨往前擺一擺。
這是「步步為營」的打法,李瑕出征之前便與韓祈安商議好的。
在堂中來回踱步的江春卻看不慣韓祈安這從容不迫的樣子,再次敲打著桌案。
「以寧兄啊!你說句話,朱安撫使逼迫至此,如何是好?!」
「怕他做甚?」韓祈安道,「他連官印都沒,能奈你何?」
「你這話說的,一旦戰事過去……」
「一旦戰事過去。潑天大功,足以將所有功過是非蓋下去。」韓祈安打斷了江春的聒噪,道:「阿郎常說『每臨大事,須有靜氣』,載陽兄坐下說吧。」
江春苦悶地坐下。
韓祈安又眯眼看了一會地圖,方才移開目光,道:「近日,有幾封信從臨安送來給阿郎。告訴載陽兄一個消息吧……程元鳳罷相了。」
江春一驚,問道:「那我妻家叔父?」
「牟公已告老,歸湖州安吉。」
兩句話,江春心中如驚濤駭浪,喃喃道:「丁……丁相?」
「如今丁大全、馬天驥居相位、主樞密院、掌軍國事。」
「前陣子我還聽盧宜舟說朝中已有百官聯名,要對付丁黨。」
江春話到一半,已恍然大悟。
他輕呼道:「所以,程相公罷相了?」
再想到李瑕殺盧宜舟那果決的一刀,他方知李瑕對官場形勢的把握何等老辣。
不。
不是李瑕老辣,而是靠山大,丁黨背後可是閻貴妃和董大璫,要何樣消息沒有。
該死,真讓人羨慕……
「相位之爭,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玩的。」韓祈安隨手丟出兩個信封,「看看,有資格的都有誰。」
江春接過,只見一個信封上署的是「天台促織生」,一個是「履齋居士」。
他皺眉一想,嚇得不輕。
韓祈安道:「天下間三大戰場分為川蜀、京湖、兩淮。如今有人正在主鎮京湖、有人正在支援兩淮。皆不欲在此時動丁大全,一群小貓小狗上竄下跳,何用?」
江春是老官油子了,一聽就明白韓祈安說的是何意。
李瑕的上頭除了丁大全,還有賈似道、吳潛。
現在仗打成這樣,賈似道、吳潛暫時抽不出空對付丁大全,三方顯然是保持著某種默契。
哪怕是以後,丁黨倒了,李瑕還有兩個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