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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瑩中一愣,下意識便道:「刊書刻版費錢,其花費只怕遠超陛下所想。」
「朕確實不懂這些,但有些想法,你可知報紙?雖不如你刊的書籍精美,但可傳文章、啟民智。」
「知道,北地之報紙,了得。只是校對得粗糙了些,印刷模糊,且用典與遣詞造句常常有錯誤之處。」
聊到了廖瑩中感興趣的地方,其說話的語態立即便有了不同。
「你說賈似道能給你的,朕給不了,確實。但你平生最擅長的刊書、收藏之事,朕卻需要你做。」
李瑕並不知道該如何描繪對刊書之事的宏大設想,最後乾脆引用了一句話。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廖瑩中不由頷首,道:「確實如此。」
「朕打算建一個中華博物院,旨在保護、研究、流傳這些珍寶,可行否?」
「陛下也喜歡收藏寶玩?」
「非為朕收藏,而為後世。」
「罪人愚鈍,不知陛下為何如此?」
「讓後世能看到更多文化瑰寶,讓萬國更仰望我中華文化。」
近來南征戰事很順利,但李瑕卻很不安。
他能想像到,蒙元滅宋時也是如此順利,這讓他覺得自己在與忽必烈做同樣的事情。
他需要反覆地告訴自己,要做得比忽必烈好。
當他改變歷史,他希望在這輩子走到頭時,臨死前能確定一生所為確實讓家國比原本更強盛、更強盛了。
這種願望開始滲透到每一樁事上。
廖瑩中卻覺得李瑕所言過於公心了。
在江南見慣了門戶私利,他不信李瑕。
「陛下還未一統,已在顧及後世了?」
「這般說吧,朕可以承諾你,朕死後一件殉葬品也不帶,以示心意。」
「陛下不可!」
殿中幾個老臣吃了一驚,紛紛跪倒在地。
這年頭喪葬是禮儀大事,所謂「大象其生以送其死」,若真如李瑕所言,覆蓋的是禮法,也是他們的神鬼觀念。
連廖瑩中也嚇了一跳。
他雖不願投降李瑕,卻知道此事若弄不好,死後還要被人唾罵。
「請陛下收回成命!哪怕不願用世間寶玩為殉葬品,卻萬不可失了帝王之禮制。」
「這是後話,你是行家,你來告訴朕,這些該怎麼保存。」李瑕指了指那一箱寶玩,道:「賈似道生也好、死也好,長江水不因他而竭,世事還在繼續。」
廖瑩中眼中漸漸含淚,猶豫良久,終於是應道:「願聽陛下差遣。」
「朕給不了你原本的吃穿用度……」
……
這日到了最後,旁人都先退下去了,唯獨韓承緒留了下來。
「未能活捉賈似道,陛下似乎很在意?」
「韓老以為朕是因此才招攬廖瑩中?並非如此。真就是因為我們在這方面的行家太少。」
「其實小老兒也沒看出那《快雪時晴帖》是真的假的……是真跡吧?」
「真跡。」
韓承緒不住地撫著長須,過了一會,喃喃道:「這般想來,康妃出身宮廷,有些小性子也是當然。賈似道一死,她沒與陛下為難吧?」
李瑕笑了笑。
「韓老瞎擔心了,朕何時讓小女子為難過?賈似道掘余玠玉帶之事便是她說的。我們都不信賈似道就這樣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了。」
韓承緒深深看了李瑕一會,又道:「那些寶玩,陛下若有喜歡的,收為皇宮藏品是應當的……」
話到一半,韓承緒自己停了下來,拍了拍膝蓋,道:「老臣小家子氣嘍。」
「韓老是關心朕,朕懂……」
……
那邊廖瑩中出了行宮,便由黃公紹帶著去安置。
沒走多遠,身後卻傳來了喊聲。
「廖先生留步。」
轉頭一看,卻見是一個中年婦人帶著幾個宮娥過來。
廖瑩中想了想,訝道:「胡真?」
「胡總管。」黃公紹連忙踩了廖瑩中一下,行禮道。
「哦,胡總管有禮了。」
胡真含笑打了招呼,道:「卻有樁小事要問廖先生。」
「請講,學生一定知無不言。」
「貓呢?」
廖瑩中一愣,馬上便會意過來,答道:「還在葛嶺別院。」
「多謝。」
胡真轉身就走,上了一輛驢車。
廖瑩中目光看去,只見那驢車十分普通,與胡真當年經營風簾樓時的排場相比,只能說是寒磣。
他卻不敢再看輕她。
「她只問了這一句?」廖瑩中向黃公紹問道:「這是要去哪?」
「想來是去找人保護康妃與寧妃的貓。」
「可我方才說的是臨安的葛嶺別院。」
黃公紹壓低聲音,道:「我能不知道嗎?她們就是有這個本事。」
「怎可能?那是臨安城。」廖瑩中訝道,「是動用輿情司嗎?她們如今還能如此權勢熏天?」
黃公紹不願談論皇妃之事,聲音壓得更低,道:「多大點事?權勢熏天真不至於,讓人在臨安辦事不難,不過是傳封書信。」
廖瑩中只覺誇張。
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妖妃與瑞國公主還能伸手到臨安去管一隻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