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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在開篇數句,便已將史天澤描繪得超過房玄齡、杜如晦、耿弇、賈復,是文武雙全、才德兼備的全臣。
至於夠不夠格,拋開別的不說,僅從賀蘭山之敗的戰績而言,似乎已有些過了。
但忽必烈依舊是派了大元翰林學士兼修國史領集賢院事王磐親自來主持修祠。
這對於拉攏真定府的人心顯然至為重要。
「公夫人石氏、李氏、納合氏、束橪氏,皆先公卒。子男八人,女七人。男孫十六人,女孫十三人……」
漫長的悲吟終於到了尾聲。
念過了史家眾人的名字,眾人開始誦讀銘文。
「維開府公,沈毅龐鴻。超然異稟,間氣所鍾。累朝尚武,公在戎旅……」
氣氛莊嚴,史樟身披一身麻衣,頭戴孝帽,腳踩麻鞋,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不同於十餘年前那個稚氣的少年,如今的他渾身已散發著一股威嚴之氣。
史天澤走後,他已襲父爵,成為了真定府管民總管。
至於軍權,史天澤活著之時就已經主動向忽必烈請求自解兵符,所謂「兵民之權,不可並於一門,行之請自臣家始」,但事實上兵符雖然交出去了,但真定府的漢軍之中,各級將校顯然還多受史家掌握。
總之,年紀還算輕的史樟,早早便已擔起了史家的門戶。
此時卻有人擠過了祭祀的人群,想要找史樟稟報些什麼,但看情況不方便,先找到了史家門下幕客王惲。
一般而言,王惲對消息自會有判斷,若是不太重要的,他自會處理了,而不會在這種場合打擾史樟。
然而,此時王惲竟是在銘文都還沒念完的時候,擠到了史樟身邊,向他附耳低語了幾句。
「有人看到史槓悄悄入城了……」
史樟猛地一抬頭,眼神中已泛起怒色來。
……
入夜。
燭光將屋中人的剪影映在一窗紙上,隱隱傳來了屋中人的說話聲。
「傳聞說是燕王已經病逝了,只是消息還壓著。」
「壓著又有何用?近日來,諸多一心行漢法的重臣、世侯已變了態度,時移事易了啊。」
「之所以派王狀元公來,為的不就是此事嗎?擔心我們史家也起了念頭,須穩住我們的心。」
「你們不覺得都是些惠而不實的東西,王狀元一篇碑文寫得是漂亮,可溢美之詞再多,追贈的官位再高,改變得了國勢否?」
「說句實話,父親在時著力培養的幾個擔門戶的子侄不在了,如今這……」
站在屋外的史樟聽到這裡,退了兩步,冷然向手下人示意了一個眼神。
帶著繩索的家僕們便忽然撞開門,沖了進去。
「拿下!」
史樟跟在後面,腳還未邁過門檻,口中已是厲喝不已。
可當他真走進屋中,定眼一看,卻見那幾個家僕正傻愣愣地站在那。
而坐在那閒話的,有四郎史棣、五郎史杞,以及另兩個族中兄弟。
「史槓呢?!給我搜!」史樟喝道。
「二哥你這是做什麼?三哥不是成了唐軍俘虜了嗎?」
「別給我裝糊塗,說,史杠人呢?!」
「我們真沒見過他……」
很快,搜索就停了下來,因為這就是一間不大而又簡單的茶室,怎麼搜顯然都不可能搜出史槓。
史樟一時錯愕。
他分明是得到王恢的情報,說史槓在此。且在屋內聽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當即便有了確認。
想著這些,他不由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兩個兄弟。
「若非史槓回來了,你們說的那些話,誰教你們的?!」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不孝子
屋中幾個史家兄弟都是披麻戴孝,爭吵起來如同是在分家產一般。
但這比爭家產要嚴重得多。
史樟抬手一指史棣、史杞身上的孝服,語氣里除了憤怒又多了一份悲痛。
「都還未除孝,都還未除孝……你們就要違背父親的遺志。我父弱冠從軍,年未三十已為大將,自太祖、太宗、睿宗、憲宗、今上,五朝元臣,忠名冠世。他前腳才走,你們後腳就要背棄大元?!」
史杞低頭不去與史樟爭,心中暗想道:「四五十年間就換了這麼多大汗,可見禮法不足以治天下。」
這道理,他也是近來才知道的,被人罵了就拿出來用一下,倒不是對此有什麼鑽研,因此不敢拿出來與史樟爭辯。
從忠、孝、禮、義各個方面罵過了兄弟們,史樟再次問道:「說,史杠人呢?」
「我們真沒見到他。至於我們方才那些牢騷話,不過是聽幕府的一些文客說的罷了。」
史樟半信半疑,待問不出更多了,向外走去。
走到院中,他又轉身四處掃了一眼,仿佛是史槓正藏在哪個黑暗的角落之中一般,讓他感到不安。
……
回到書房之後,史樟又請來了王惲,表示自己並沒有找到史槓。
王惲亦十分訝異,捻須沉吟道:「怎會如此?既已有人看到史槓潛回城中,不在史杞處,又能藏身何地?」
「是啊,他與史杞感情最好,且有人看到他往那邊過去了,竟是不在。此事真是怪了。」
「二郎已控制住他的妻兒了?」
「嗯。」史樟嘆道:「若能找到他,我會向陛下懇請,饒他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