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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帖必烈並不受忽必烈待見。
他面對阿術很客氣,小心地解釋道:「宋人在城頭上用了很可怕的砲……」
「我聽說了,等殺進了鞏昌城,把工匠留下來。」阿術問道:「驅口呢?」
「驅口當然是丟掉了。」帖必烈笑道:「我們還能帶著驅口撤軍嗎?」
「要是驅口沒有用處,我為何不早早把他們殺光?沒有殺光,就是有用!」
「那再去搶來就是了,都是小事。」
阿術啐了一口,暗罵帖必烈真是無能。
原本蒙古人是「凡攻大城,先擊小郡,掠其民以供驅使,每一騎兵,必欲掠十人」,原本阿術至少要掠十萬人來攻城的,這次才掠到五萬。
他到了鞏昌之後,又派探馬打探過鞏昌府附近,發現宋軍已布置好各處防線,再擄掠已經是很難了。
不如轉到別處。
但要轉到別處,反而該先擺出繼續強攻鞏昌的架勢,圍點打援,再消耗一些宋軍,並逼宋軍調動防線。
「我擊敗了廉希憲,搶了他的輜重,能帶的都帶回來,帶不走的一把火燒了,把這個色目人叛徒像狗一樣趕到了漳河對岸……」
……
同一個夜裡,漳河邊。
陸小酉策馬繞了一大圈才抵達廉希憲的大營,正在複述李曾伯的話,之所以不寫下,無非是怕被蒙軍截獲。
「……阿術打仗無別的能耐,只強在『找路』二字,李公曾數次擊敗阿術,然而老蒼關一戰,讓阿術找到了義寧小路,李公戰雖未敗,實則一敗塗地。
而所謂行軍詭譎、繞出其後,無非是阿術也不知要從何處走,連他自己也不知,我們當然猜不出,也防不住所有的路線。
那與其去猜,不如化被動為主動。阿術尚不知劉整之敗,那他對我們有多少兵馬便不清楚,或可誘他決戰……」
廉希憲點點頭,沒有多問。
因為陸小酉是轉述李曾伯的話,問了也不會有什麼答案。
他聽到最後,臉色始終沉靜,仿佛已有定計。
……
次日,阿術再次領兵包圍了鞏昌城。
這次卻是圍而不攻。
失去了驅口之後,他並不願意讓勇士平白折損。
他已開始尋找下一個劫擄的方向。
其實還有一條路,李曾伯、廉希憲根本就沒能力封住,完全能夠讓阿術殺進川西……
如今西面的宋軍是不多的,過了臨洮,再西面就更不是李瑕的地盤了。
簡簡單單就能突圍而出,進入阿壩草原。
從阿壩草原南下有兩條路,其中一條阿術走過,是他當年隨兀良合台攻大理時的路線。
另一條則是忽必烈走的路。
從阿壩草原循大渡河西岸南下,通過吐蕃聚居區,到瀘定東渡大渡河,就能進入黎州。
再往東,殺入雅州,便可北上成都。
這條路李曾伯、廉希憲無論如何都防不住,只看阿術肯不肯走。
阿術還沒想好。
食物應該是能撐到成都,雖然一路掠奪而來的物資被帖必烈丟了許多。
蒙古軍中,一匹母馬一天能產的馬奶也可飽三人。
士卒自己也會去打獵,兔子、鹿、野豬,老鼠也吃,如果迫不得已,馬肉能吃,人肉也能吃。
蒙古勇士就像獅子,只要餓了,自然會去獵取野獸。
如果沒水,刺馬血也可以。
至於草料,蒙古馬最大的優點就是什麼都吃,竹葉也吃、樹皮也啃。
當然,這樣穿過吐蕃確實有些冒險。
關鍵在於,他的大汗並沒有要求他做到這種地步,只命令他「保證李瑕不能響應李璮,並在北伐阿里不哥之前,收復川陝行省」。
按常理而言,實在是沒有必要走這條路。
但阿術想這麼走。
他已經被激怒了,想到能再次繞出其後就興奮。
他想要殺進漢中,殺李瑕全家,為兀良合台報仇。
「走吧,這才是兀良合阿術的戰法。」
「不,只要牽制住隴西兵力就可以,攻關中不止這一路兵力。」
阿術喃喃自語著,最後做了個決定。
「今日探馬回來,要是還沒發現宋軍破綻,乾脆就走阿壩草原……」
……
李曾伯看著地圖,老眼中泛著深深的沉思。
他在分析阿術還能走哪裡。
「九和熟路……九和熟路……」
這不是李曾伯這些天第一次念這個名字。
九和熟路,是他給蒙軍滅大理國的路線取的名字。
在忽滅烈滅大理之前,蒙軍曾攻過大理一次,算是踏路問道。
當時李曾伯任廣西經略安撫使,他派屬下謝圖南出使大理,敏銳捕捉到這個情報,上了《帥廣條陳五事奏》,稱一支蒙軍行吐蕃界中,不經過四川,攻入大理境內,破三城,殺三節度,兵鋒直至大理之九和鎮。
李曾伯上這封奏摺,比忽必烈滅大理還早四年。
可惜他沒能挽回西南局勢,只打探到了一條九和熟路。
「那……蒙軍能否從吐蕃殺到成都?」
李曾伯老眼中愈發充滿焦慮。
廉希憲一直在擔心陰平古道,這幾乎是能預算到的極致了。
但也許還有比陰平古道更難以提防的道路……防不勝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