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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攻打李璮之時,諸路世侯便是不願有太大損失,故而選擇圍城「以歲月斃之」。
張弘范卻想要改變這種打法,上前一步道:「李瑕眼下最缺的便是時間,他要轉移關中人力物力、堅壁清野;他要拖住我們,等阿里不哥反攻以使我們撤兵。
那我們便不該給他這個時間,不該怕他,而是該以雷霆之勢一舉將他殲滅。這也是大汗決意出兵的原因,以力破巧,展示兵威,那些敢起異心的人才自然不敢再有所動作。」
他說得不算委婉,意思是史天澤打仗過於平穩,太過於瞻前顧後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全線進攻
韓城。
李瑕才剛剛領著兵馬從汾陽渡撤回來。
因昨夜殲敵三千餘人,將士們都很振奮,撤回西岸後忍不住都揚起武器歡呼著。
韓祈安從城中迎出來,見此情形,不由向李瑕笑道:「看來昨夜是大獲全勝了?」
「大獲全勝不至於,小勝了一場。」
「打仗打的便是士氣,哪怕只是一場小勝,士氣堆壘,便可積小勝為大勝。」
「那也得能一直勝下去才行。史天澤若是不怕損失,猛烈強攻,怕是馬上就擋不住了。」
此時周圍並無別的士卒,只有李瑕與韓祈安並肩而行,他才敢顯露出憂慮的神情。
經過這些日子的對壘,雙方的兵勢差不多已了解清楚了,李瑕在黃河防線上已只剩萬餘兵力,面對的卻是史天澤的五六倍兵力。
這種對比讓李瑕根本想不出在戰場獲勝的可能。
但他還是漸漸有了這一仗的戰略。
「打劉整時,我們逼他快些出兵,那是因為蒙軍還未全面來攻,我們想要先誘敵過來殲滅他;現在打史天澤,得反過來,拖著他、嚇唬他,讓他不敢全力出手。」
韓祈安道:「無非還是故布疑陣這樣簡單的辦法,關鍵是得針對他的脾性,他那人向來顧慮很多,萬事求穩求全。還有,他麾下是各路世侯的兵馬,指揮起來並不能如臂指使吧?」
「他既知道了軍中有人為我們傳遞情報,還會擔心若前方猛攻時後院起火。比如他這邊與我們硬仗,合必赤卻死了,這是我慣用的打法,還是先揪出我們的細作才能放心啊。但其實我與山東之間,事先毫無聯絡,他查不出的……」
兩人說著這些,回到大營。
李瑕坐下之後揉了揉額頭,有些憂慮。
「阿郎憂的是其它幾處地方的防事嗎?」韓祈安問道。
他是從潼關趕過來的,向李瑕匯報了潼關的防事,之後負責軍中後勤轉運、參謀贊畫。
參謀的不止是黃河防線的戰事,因此他最了解李瑕所想。
眼下,李瑕麾下能獨當一面的帥才還是太少了。
這一次是四面八方都有戰事,張珏守著延安府以及秦直道的方向;李曾伯守著河西;廉希憲守著隴西;劉元振守潼關。
但還有許多地方沒大將坐鎮,比如從南陽沿漢水而上的這一條路線,均州雖然掌握在宋廷手中,可難保蒙軍不會突破宋軍的防線,因此,李瑕已急調劉元禮往金州安康郡坐鎮。
相比起來,武關只有昝萬壽這樣的守將,便有些鎮不住。
李瑕也調不出更多的大將了,他信得過的人里,聶仲由還在雲南、高長壽鎮重慶府、張弘道經略成都,都是調不出來的。
只好把劉金鎖也調過去支援。
這種情況下,最難守的黃河防線,則是由李瑕親自領著最少的兵力來防守。
所有兵力都在防禦體系內撐到了極點,像是一根弦繞著川陝,已繃到了最緊,隨時有可能裂開。
任何一環都有可能出問題。
李瑕恨不能變出幾個分身,親自去把各個方向都守住,這種瞎想當然不可能實現,那也就只能信任他的將領們。
這便是他日漸憂愁的原因。
心理負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
當年北上開封雖然兇險,但李瑕根本不在乎生死,其實是以遊戲人間的心態面對;當年川蜀戰場迎戰蒙哥的伐蜀大軍,抵禦蒙軍時雖艱難,但還有蒲擇之、王堅這樣的主將擋在前面,李瑕不管起了多大作用,心態上卻不是一個人扛……
唯有這一次,基業初成,像一隻小雞才要從雞蛋里孵出來,便遇到一隻大腳踩下來。
……
黃河東岸。
張弘范猶在勸史天澤。
「眼下的情形與去歲劉整所遇的情況不同。如今我們是大軍壓境,李瑕馬上便要扛不住了,就像……」
他隨手拿起一支箭矢,掰彎。
「就像這支箭,已到了隨時要被我們折斷的時候,只等史帥用力一折……」
「咔」的一聲,箭矢被折斷。
張弘范將它丟在地上,一指,道:「這便是李瑕。」
這些道理,史天澤自然明白,但他也有自己的考慮。
如今並不只他這些兵馬攻關隴,還有宗王合丹正率領六萬騎兵馬強攻西線,這一支西路軍多是探馬赤軍,或是歸附的契丹、女真人,不說有多精銳,至少是令行禁止。
史天澤麾下則不同,是十七路世侯合聚。
當然,有合必赤坐鎮,他史天澤又有手段,並不難驅使這些世侯兵馬賣力。只看有沒有必要折損實力去滅李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