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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胡祗遹被帶到了趙璧的面前。
他在宋軍攻潼關之前便被放了回來,因商挺擔心他已被反間,並不敢重用他,只讓人將他看著,說是休養。
此時面對趙璧的審視,胡祗遹依舊坦蕩,將在長安城之事一一說了。
「換言之,你們刺殺李瑕失敗了。」
胡祗遹語氣亦苦,應道:「我等只是試探,廉相說過,我等若不成,他會親自動手。」
「張家女郎又是如何回事?」
「我亦不甚清楚,廉相給我們的信本就是撕掉的,李瑕不可能從我口中審問出結果。想必只是廉相亂李瑕心神的辦法之一。」
趙璧點點頭,此事他已問過商挺,並不再多問,問道:「把李瑕審迅你時諸事再仔細說一遍。」
「經略使莫非是疑廉相,廉相之忠心……」
「我並非懷疑誰,只讓你說。」
良久。
「李瑕說陛下曾派人聯絡他要殺先帝?」
「這……確實說了。」
「語態如何?」
「像是隨口說的。」
趙壁微微眯眼。
若說金蓮川幕府中有人叛陛下降李瑕,他是不信的。
但,釣魚城之事一直有些疑點未消。
趙璧始終記得,蒙哥親征之後,金蓮川幕府商議的一幕。
當時。
「蜀道險遠,萬乘豈宜輕動?」
商挺說這句話的時候,蒙哥已經到蜀地了。
猶記得,這一句話之後,陛下默然許久……
「是商挺?那夜商議之後猶認為『蜀道險遠』,故而……楊果叛逃……」
……
八月十二。
李瑕已行軍到潼關西面。
先是命士卒將廉希憲那燒焦的屍體以及旗符送進潼關,李瑕才向劉元禮問道:「信送進去了?」
「送到了,看到敵方有援軍來便送了。」
「本來最近忙,懶得用離間計這種小伎倆。」李瑕道:「但廉希憲既然出手了,來而不往非君子。」
「大帥真是運籌帷幄。」劉元禮讚了一句,指了指前方的屍體,感慨道:「今日再送具屍體,真是禮物不斷啊。」
「連年戰事,雙方都力竭了。再攻心一番,想必他們不會再死守。」
「潼關自古就不好守西面,敵軍戰意並不堅決,如今還在強撐,只怕是為了等廉希憲之奇兵,今日大帥一至,想必很快會撤出……」
如劉元禮所言,其後兩日,十二連城相繼被宋軍奪下。
中秋節後,蒙軍不等宋軍繞道潼關東面,主動撤走。
八月十六日,李瑕入潼關親自坐鎮,遣劉元禮向東追擊,攻金陡關、函谷關等諸關城。
至此,蒙軍再想反攻關中已很難。
李瑕首先要忙的便是布置好關中四面防務。
比如陽平關、大散關、子午關等地的戰略意義降低下來,各地守將、駐軍將要重新調遣。
當日,便有一封封調令由快馬送往各地……
直到入夜,林子過來匯報了一聲,李瑕才從案牘間抬起頭。
「查到了?」
「我們的暗探查問了許多百姓,不少人都看到他們渡過黃河往北去了。」
「那是山西地界吧?安排些好手過去查查。」
「是。」林子拱手應了,看李瑕還未動案上的晚飯,勸道:「大帥偶爾也該歇歇。」
「沒關係,馬上就順了。」
李瑕也聽勸,放下筆,拿起筷子,舒了口氣的樣子。
「目前還是得用的人才少。初入關中,混亂難免的,但除掉了廉希憲,能緩解不少,剩下些小魚小蝦,慢慢也就掀不起大波瀾。」
林子也嘆道:「前陣子我也不安,收復長安都沒能來得及喘口氣。到現在,長安城那些細作都沒清理乾淨」
「接下來便輕鬆了,兵事上布置了防禦,民事上,只能等隨著各項政務的推行,民心漸漸穩定,這才是正理。」
「是,等為大帥找到張家女郎,大帥最後一樁心事也就定了。」
「那多謝你。」李瑕隨意笑笑。
雖不知張文靜跑到哪裡去玩,但既已查清了她沒被人捉起來,他已安心不少……
……
其後三日,李瑕依舊在潼關布置防務,林子所查之事卻頗有收穫。
「大帥,查到了,黃河以北,有人曾與他們一行人相處過,大帥是否親自問?」
「帶回來了?」
「是,幾個九峰書院的書生,我們想著大帥麾下缺讀書人,遂直接綁了回來。」
李瑕瞥了林子一眼,點頭道:「也好,帶過來吧。」
不一會兒,幾個年輕書生被帶了過來。
林子還算客氣,指著其中一人,道:「問的那些事,再與我們大帥說一遍。」
李瑕目光看去,見這是個高挑書生,年歲二十幾許,尚未蓄鬚,寬眉闊目,氣度卻文雅沉靜。
「學生元從正,字和儀,見過這位大帥。」
李瑕問道:「你姓『元』,與遺山先生可沾親?」
「家祖父與遺山先生是堂兄弟,學生當喚一聲叔祖。」
「怪不得。」李瑕道:「那我們也許還沾著些親戚。」
元從正微微愕然,像不知李瑕這一聲「怪不得」何意,又像是不知沾著些親戚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