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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方才是為了探問強弱,此時他卻已下了決心。
方才答應了,誰知道挑出一千兵馬會不會被李瑕直接收編了。此時不同,敵軍已經攻來了,李瑕只能直接發放盔甲、武器。
不想,李瑕卻是擺了擺手,道:「不急著點兵。等朕先擊敗了這些元軍不遲。」
「可是……」
「你們擬個名單給朕,把信任的千夫長、百夫長都寫出來,朕好發放盔甲武器。」
帳外殺聲越來越大,李瑕只在帳中與這兩個蒙古元帥聊著這些,從容不迫。
唯有他自己知道,心裡已經十分焦急。
他信不過術真伯、脫里察,眼下無非是在做個選擇,要麼憑氣勢嚇住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為他征戰;要麼殺了他們,親自掌控那些兵馬。
此時,反而是術真伯、脫里察看不清局勢,拿不定主意。
額頭上都沁出薄薄的汗水了,猶不知該不該寫。
好在已有將領趕來,稟道:「陛下,元軍殺到營中了!」
「慌甚,將朕的龍纛豎起,將篝火亮光。」
「喏!」
李瑕竟是又看向了術真伯、脫里察,繼續聊道:「寫回鶻式蒙文就可以,朕看得懂。」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順服與反戈
被點燃的帳篷與營中的篝火照亮了這個夜。
一桿龍纛出現在瞭望筒的畫面里,史槓自語道:「李瑕竟還真在這裡?」
他笑了笑,再看向前方王綧的旗幟,終於理解王綧為什麼非要火急火燎地調集兵馬,奔走數十里連夜襲營。
「這次,還真讓這支高麗人參押對了。」
其實,史槓是反對今夜這一戰的,他認為應該先確定李瑕的行蹤,派人回去稟報,再調更多的兵馬來包圍。
理由是他與王綧加起來不過是三千多人,而唐軍雖只有數百,未必不能以少勝多或逃脫。而且,後面那片營帳里的到底是俘虜還是降軍都不清楚。
但王綧一定要這樣急襲,稱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史槓卻知道他之所以如此立功心切,是因為急著在陛下面前表現。
此事又涉及到一樁舊事,王綧早年入質時,受到了更早投降蒙古的高麗人洪福源的照顧,後來兩人因為管理降人的利益反目成仇,當時王綧已娶了黃金家族女子,便向蒙哥告狀,打死了洪福源。
結果,前幾年,洪福原的次子洪俊奇因為驍勇善戰,得到了忽必烈的器重,忽必烈甚至常常用洪俊奇的小名呼稱他,可見親近。
洪俊奇不僅為父親翻了案,還佩金虎符,任管領歸附高麗軍民總管,常常說王綧的壞話。
王綧當然也急,之前隨塔察兒大敗了一場,這次如果再不立下大功,也許哪天真要被洪俊奇陷害了。
這種急,體現在戰場上就是一個個士卒在長途奔走之後,甚至來不及休息,就被將官督促著殺向敵營。
「那是李瑕的大旗!殺了李瑕,世襲公侯!」
「殺!」
馬蹄揚起積雪,發出細微的簌簌聲,前方的弩箭激射而來,將一個個瘋狂的元軍射倒在地。
卻還有人驚喜地喊道:「唐軍沒有霹靂炮!殺過去啊!」
「早就沒有了吧?上天給我們這大功!」
「呃……」
其實這種天氣,火器、弓弩都不好用,等元軍衝到近處了,唐軍更多用來造成殺傷的還是絆馬索、拒鹿角、長矛。
戰事僅開始不多時,地上已經鋪滿了屍體。
「史少將軍!你或者派你的兵馬上陣,或者去把俘虜們放出來,與我們一起殺敵!」
王綧親自策馬奔到史槓身旁,大喊了一句。
因為怕普通的軍令調動不了這位世侯子弟。
史槓還在用望筒觀察著戰場上的情況,驚訝於傷亡之大,聞聲放下望筒,道:「知道了。北面也有唐軍駐守,我去擊敗他們,放出俘虜……」
……
大帳內,術真伯、脫里察還在寫著自己軍中將領的名錄。
術真伯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滴到了紙面上。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唯一的判斷依據就是李瑕的臉色。
然而李瑕那張臉就如同冰雪。
當那殺喊聲越來越近,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選擇了,要麼再猶豫下去被李瑕殺掉,要麼表態忠於李瑕。
而這個表態如果不真誠,又會被眼前這個可怕的男子一眼看穿……
因為有唐軍將領走進帳中,手裡的刀沒有插回鞘里,還在滴血。
關鍵是這個唐軍將領一個字都不說,就站在兩位蒙古貴族的身後,讓人感到背後一陣陰涼。
「陛下!脫里察願意為陛下而戰!」
脫里察忽然跪在了地上,因為害怕李瑕不相信自己的誠意,他馬上又抬起頭,對視著李瑕的眼睛道:「陛下如果不相信我,不用發放武器,我會帶著勇士們去擊敗敵人。」
李瑕抬了抬手,似乎在示意脫里察身後的唐軍將領放下刀,這才道:「去吧。」
脫里察如釋重負,連忙起身鞠了一躬,看了術真伯一眼,退出大帳。
有兩個唐軍士卒跟了上去,隨在脫里察左右。
李瑕笑了笑,看著還坐在那寫軍中將領名錄的術真伯,道:「不必寫了,你比脫里察聰明,你心思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