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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沉默了片刻,道:「我不希望我在你們眼裡比忽必烈還嬌貴。」
「可是蒙哥親征死了!」
楊果一直沒說話,看了李墉好一會,終於還是站了出來。
「請王上也莫怪臣等囉嗦,臣等也是關心王上安危。如今已非當年立業之初,王上又是這般親自訓練一百人,又是想領著他們去玉門關,著實不妥。」
「楊老,我訓練選鋒營不是因為想要輕身犯險,恰恰相反,我是因為愛惜性命。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不是嗎?」
「還是請王上三思。」
最開始告狀的楊起莘出列,道:「既然這次諸公都覺得不妥,不如請王上晉升選鋒營將士往各軍中任職如何?臣雖老矣,願隨董相公往玉門關。」
有一瞬間,李瑕稍稍皺了皺眉。
他聽得出那句「既然這次諸公都覺得不妥」背後是何意。
楊起莘認為,這次是他錯了。
再環顧一看,會發現其實堂上眾人都沒有惡意。
他們都是為了他好,都是為了基業好。
只是他們覺得李瑕不應該再這樣親力親為地做某一樁小事,作為秦王,更重要的應該是「坐鎮」,坐在那裡鎮著人心,讓手下人去做。
賢主最大的作用應該是讓人安心,保證治下的安全穩定。
最好再納一個江南仕女,既能平衡各派系,又能提醒李瑕注重禮儀,還能收收心,少到城外角斗,既危險又耽誤時間。
……
「我想要成為一個賢主。」李瑕開口說道。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包括初次參與這種議事的楊起莘,這句話已坦然表露了不願稱臣於宋的野心。
「我很願意聽從諸君的建議,真的。我也並不叛逆,因為我需要你們的輔佐才能成事,但……」
「王上!懇請王上收收性子,莫再以身犯險了。」
在這個議事堂上,幾乎沒有人這樣打斷過李瑕說話,至於「收收性子」四個字,更是隱隱表露出了對李瑕這次做法非常不認同的態度。
「但我認為,不是每件事都聽諸君的建議才叫賢主,此事我意已決,就不必再勸了,也請諸君相信我。我考慮過的不僅是你們所考慮的範疇,我認為西域之事是我們國力反超蒙元的機會,甚至事關我們的存亡。就這樣,都歇了吧。」
眾人看向李瑕,一時無言。
倒不是辯不過他,而是感受到李瑕竟如此平靜坦誠,並非是用暴怒或威嚴,也並非用拉攏一方或各個擊破的辦法來鎮住他們。
李瑕只是開誠布公地把想法說清楚了,並繼續保持著堅定的態度,只此而已。
那他還是不是賢主?
選鋒營是他的個人消遣或是國之利器?是否亳無用處並且浪費精力?
這些問題眾人一時也沒有答案。
分歧在所難免,李瑕還是保持他的自信與篤定……
第八百八十四章 供
直到從堂上退出來,李墉都沒開口說過話。
「太公也不勸勸王上?」
「如何勸呢?」李墉道:「如今若是阿里不哥或阿魯忽到了玉門關,他打算帶人前去會盟,那我們還能勸。可這次他甚至沒與我們提前商量,護衛都已編練一月才肯吐露計劃,可見心意已決,豈還能勸得住?」
「終究是太遠了。」
「也是,西域遠隔萬里,阿里不哥、阿魯忽未必會理他,若無動靜,他自然也就不去了。」
「希望如此吧。」韓祈安感慨了一句,往外走去。
李墉則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走到秦王府外,便見胡勒根按著刀站在石階處,靴上滿是泥濘,手上還有些血跡。
李昭成向李墉低語了兩句,李墉遂走到胡勒根面前,問道:「你也與秦王一起訓練選鋒營?」
「我只教他們騎馬,還只教在沙漠、雪山行軍。」胡勒根漢語其實很好,但一緊張,還是有些奇怪,他又道,「我平時更忙從俘虜營編練新軍,很少時候才到選鋒營……」
李墉不關心他平時都做什麼,問道:「一百多人也敢護衛著秦王出玉門關去見蒙人?」
「哪是一百人?」胡勒根大為訝異,道:「要是有糧草,想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反正,見黃金家族的時候,至少得有最精銳的一兩百人護在我王身邊,我們就是這個護衛。」
李昭成道:「我看他們不像是護衛,倒像是殺手。」
胡勒根嘿嘿一笑,道:「王上從軍中挑的最有殺氣的人,到時候站在王上身後,阿里不哥、阿魯忽一看,多威風!只有最尊貴的王才能擁有最兇猛的巴都魯。」
他根本沒意識到李墉及身後諸官員已經很不高興了。那隻沒按著刀的手還不自覺地叉在腰上,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草原人只會服從強者,我們這些最兇猛的勇士跟在王身邊,一定能嚇住那個卑劣大汗……」
李昭成比胡勒根高了整整一個頭,首先就沒有被嚇住,問道:「那就是你教秦王啖蛇膽的了?」
「哈哈。」
說到這個,胡勒根大笑起來,道:「在長安城,大公子是個好廚子。等到了戈壁灘,胡勒根就是好廚子。肉乾吃完就吃馬酪,要是在沙漠裡沒水喝只好找蛇血喝,今日就是適應一下捉蛇殺蛇,吃不了蛇膽的就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