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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代人吶,苟活於世……」
敬鉉喃喃著,丟下懵懂無知的孫子,邁出了小院子,只見掃地的僕役正在探頭探腦地向這邊看來。
敬鉉緩緩招了招手,道:「不必探了,老夫告訴你罷了……今日老夫確實要會客。」
「先生,小人……小人……」
那掃地的僕役極為惶恐,嚇得臉無血色。
「去吧,領點賞錢。」
敬鉉邁步便走,一邊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於嗟女兮,無與士耽……」
許多事他看得分明,但除了這句感慨,並不多說什麼,畢竟是東主家的內宅之事。
一路到公房,只稍坐了一會,果然有人上前稟道:「太寧先生,有客來拜訪。」
「去把五郎也請來吧……」
……
「太素坐……老夫還以為李瑕會親自過來。看來他無此膽魄,讓人失望啊。」
白樸不敢回應,作了一個揖,在椅子上坐下。
敬鉉問道:「你昨夜見到李瑕了?」
白樸道:「今早見了,他看到城內停止了搜捕,才來見我。」
「依他的條件,楊果馬上便動身了。」
「是,李瑕也說敬公守信。請打開城門,他再去一趟開封,安排他的人撤出劉家。」
敬鉉道:「放他出了城,他不遵守承諾又如何?」
「張家快馬傳信,兩日內便可讓阿藍答兒在劉家找到史樟,彼時楊公才到壽州。對雙方都穩妥。」
「就這般安排吧,半個時辰後我們會打開北城門。」
「是。」
公事談完,白樸又說起私事,恭敬問道:「不知可否放晚輩出城?晚輩還需趕回獲鹿寓舍。」
敬鉉道:「太素且等兩日,待此間事了,老夫與你一道去見裕之。」
「謝敬公。」
「你若再見到李瑕,告訴他,老夫想與他談談……些許私事,何時何地可由他來定。」
「晚輩一定照辦,但只怕李瑕不會再來見晚輩。」
……
張弘道自始至終坐在那捧著湯藥喝著,一言不發。
待白樸離開,敬鉉道:「今晨李瑕見了白樸,五郎若派人盯著,可捉得到他?」
「捉不到,只這兩句話,丟張紙條亦可。李瑕之所以還讓白樸傳話,無非是試探我們的誠意罷了。」
「半個時辰後李瑕會從北門出城,五郎可要暗中派人捉捕?」
張弘道搖了搖頭,道:「到開封傳話亦是小事,李瑕隨意派個人去即可。之所以這般說,依舊是在試探。李瑕必還留在亳州城內,觀察我們是否派了人手。」
「是啊,往常以為此子做事大膽,如今看來竟是謹慎非常。」
「他比之前不同了。」張弘道嘆道:「去歲還只會殺人,如今已會權衡利弊、聯絡各方勢力……也更惜命。」
「他進益了。」
「更難對付了。」
「何必總想著對付他?便是對付了他,所得幾何、所失幾何?兵法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為人處事亦是如此。」
張弘道沉默著,眼中泛起了沉思之色。
他一向自覺聰明,今日卻難得有了反省。
「諸事拜託先生可好?我去見見大姐兒。」
敬鉉撫著長須點了點頭,笑道:「五郎也進益了……」
……
「大姐兒在嗎?」
「見過五郎,在那邊亭子裡……」
張弘道點點頭,緩步過去。
繞過花木,只見嚴淑正在與張文靜說話。
「無論如何,昨日之事謝過大姐兒了。」
「嫂子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
嚴淑轉過身,正見張弘道過來,慌了片刻,又顯出溫婉的笑容,上前柔聲道:「官人今日怎有空過來?」
「事情解決了。」張弘道難得笑了笑,眼神比平時釋然了許多。
「那就好,官人太辛苦了。」
「你先回去吧,我與大姐兒聊聊……對了,今日我會早些回來。」
嚴淑有些欣喜,道:「那妾身備些好菜等官人。」
「嗯。」
那邊有幾個張文靜的婢子從遠處跑過來,站在那似有話說,卻不敢上前。
張弘道走進亭子,掃視了她們一眼,道:「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哪有做什麼。」
「你打算借著給江漢先生送藥為名,趁他給楊果送別之際,混入楊家的車馬。」
既然被看出來了,張文靜也不否認,她大大方方看向兄長,道:「父兄挑的那些人我都不喜歡,我的夫婿要由我自己挑。我認定了……李瑕。」
「所以呢?」
「我要見他一面,告訴他我的心意,讓他娶我。」
縱是北地豪門之女,張文靜白皙的臉上也是泛起紅暈,她偏了偏頭,稍抿了一下唇。
有些大膽,也有些羞。
見自家漂亮的妹妹這般姿態,張弘道反而有些生氣,問道:「你還要隨他私奔不成?」
「私奔是傻姑娘才做的事。我要名正言順地嫁他,將他留下。」
「呵,就不怕牽連到家裡?」
「五哥沒辦法,他總有辦法的。」
張弘道嘆息了一聲,負手看著湖面。
張文靜卻比他還要坦然,問道:「五哥能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