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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承緒活到六十歲,有些人情世故,比李瑕、韓祈安更懂一些。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心計
俞德宸穿著一身花襖子,頭上包著花布,臉上還抹了脂粉,打扮成了一個高挑女子。
他今日還遇到了三天前見過的那個私鹽販子,對方居然想非禮他。
這讓俞德宸覺得可笑又憤怒,於是掐死了對方。
但之後搜查越來越嚴了,劉大傻子又調了數十號人來,把縣城許多道路都堵了。
俞德宸身上的傷雖止了血,怕是傷到了肺腑,短期內好不了。他走著走著,感到無比疲憊,又無處可去,最後在一個小院門口的石凳上坐下來,閉上眼。
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他太累,懶得管。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心想就讓劉大傻子捉了算了……
睜開眼,看到一個老婦人,手裡捧著一碗稀粥。
「小丫頭,你吃嗎?」
俞德宸覺得自己見過對方,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的。
他想了想,接過粥喝了。
「你是逃難來的?」老婦問道。
俞德宸點了點頭。
老婦又問道:「你家裡人呢?」
俞德宸搖了搖頭。
「也被蒙韃殺了?」老婦嘆道:「老婦人也是嘍,就一個兒子,幾年前上戰場,就沒再回來……」
俞德宸沒點頭也沒搖頭,坐在那聽著她說,說她家人是怎樣一個個沒了的,又說上次蒙軍攻城,拋了火油進城,燒了她半邊房子。
他順著老婦的手指看去,看到院子裡那屋棚還是黑乎乎一片。
「縣裡讓人來修,老婦人就一個人住,不急著修,他們從那邊開始修……縣裡出了三個好官,縣令家的幾個孩子最好,那天還跑來老婦人家救火……」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俞德宸也有耐心,沉得住性子聽。
這和修道差不多。
末了,老婦當他是個啞巴,又當他是個落了難的、家人死絕的可憐女子,帶他回家裡住下。
夜裡,老婦沒點燭火。俞德宸枕著手躺在黑暗中,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確實是江陵府人,只是很早就被擄到了北面。
他從小就是蒙古國人,從不覺得蒙人有甚可惡的,終南山上的日子清靜,這些都沒想過……但這一夜,閉上眼忽然就看到了無助的老婦人在火海前悲哭的場面。
次日,俞德宸一起來,趁著老婦出門了,他偷偷颳了嘴角的鬍鬚,又拿胭脂抹上。
想到一個仙風道骨的修道之人要做這樣的事,自然是極委屈。
好不容易才抹完胭脂,他一轉身,忽見一個大臉少女正背著手,盯著自己看。
俞德宸嚇壞了……
……
「這位姐姐,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江荻道。
她看著眼前這個奇奇怪怪的高挑女子,好一會之後,卻沒等到對方回答。
「小娘子,你怎親自來了?」正在此時,老婦人提著籃子從外面回來。
江荻道:「再來看看阮婆婆,上次的雞蛋我家裡人說很好吃,比別處買的好吃,想找阮婆婆買些。」
「縣令喜歡吃?老婦人太高興了……家裡還有幾顆,這就去給小娘子取來。」
江荻笑了笑,也不答,問道:「對了,這位姐姐是?」
「小娘子可別怪她不說話,她是啞巴,也是個可憐人,戰亂中家人沒了……」
她們說到這裡,門外又傳來狗叫聲,叫個不停。
一個粗嗓大聲道:「這隻蠢狗,走到哪都亂叫,一點用都沒有。」
江荻出了院門一看,見是劉金鎖,打了個招呼。
「劉大哥,還在搜刺客呢?」
「可不是嗎?這一天到晚的,大姐兒你可別再到處亂跑了,多危險。」
「放心,帶了人保護呢。」江荻拍了拍腰間的劍,道:「我也有武器。」
劉金鎖呵呵一笑,心想這江家大姐兒再這麼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蕩,丟了大家閨秀的體面,以後真要嫁不出去了。
此時他的狗又是「汪汪」幾聲,追著一隻母狗就跑。
「快!把它給我捉回來,這狗,找刺客找不到,就會添亂……」
……
同是這天清晨,嚴云云在李瑕面前跪下來,道:「謝阿郎收容之恩。」
李瑕沒有馬上叫她起來,眼神里還是帶著些沉思。
嚴云云就那麼跪著,換作以前,她早便抬起頭扮可憐了,如今卻顯得沉穩了許多。
「起來吧。」李瑕道:「以後別再跪了。」
「是,阿郎。」
「為何這般叫我?」
嚴云云道:「我隨義父叫。」
「我要你幫我打理私鹽生意,你能做到嗎?」
「不敢說一定能。」嚴云云低著頭,下意識地側著臉,以完好的那張臉對著李瑕,道:「我能做到的是,絕不背叛阿郎,不貪阿郎一文錢。」
李瑕看了韓承緒一眼,道:「韓老在我面前誇了你,說你很有心計。說說你的想法。」
「是,我認為……阿郎和義父的吃相太斯文了。要奪財害命,不該這般斯文。」
「怎麼說?」
「阿郎想與鄔通合作一段時間再取代鄔通。但我認為應該更卑鄙些,先把鄔通騙到慶符來販鹽,阿郎就立刻翻臉,讓鄔通自己去與盧家、尹家這些鹽商斗,等他們兩敗俱傷,阿郎把他們全都除掉,到時阿郎直接從官鹽生意入手慢慢販私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