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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探馬?!快攔住他們……」
……
火赤哈兒回過頭。
漫天風沙中那一支紅色的騎兵越來越近了。
他到此時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判斷錯了。
這不是來觀戰的傻狍子,這也是盤旋在頭上的鷹隼。不,鷹隼至少還懂得等人走了再啃食屍體,這是……
沒時間給他想這些了。
已經抽調了四百餘人去攔那一百餘人,對陣脫里發的兵力優勢已經漸漸失去。
再調兵力去阻擋?
「撤!」
「撤!」
火赤哈兒迅速下令。
這絕對是此時此刻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他知道東面的一百人不是探馬,而是秦王李瑕帶著他親自訓練的精銳。他應該更早就做出這樣的選擇。
而到了此時,能隨他撤的也只有數百騎了。
「快走……」
「咴咴咴咴……」
「嘭!」
忽然又是一聲巨響。
這是今日拋出的第一顆霹靂炮。
之後一共也沒拋出幾顆,選鋒營已殺進了元軍當中。
混亂迅速漫延開來。
宋軍的兇悍顯然超出了火赤哈兒的預料,竟是如狼入羊群一般砍殺著元軍。
「走啊!保護我!」
火赤哈兒策馬奔了二十餘步,回過頭,有幾騎已向他殺了過來。
他大駭,馬上想到之前廉希憲的來信,連忙用畏兀兒語大喊道:「廉希憲?!是你派人來了嗎?阿囊死給!廉希憲……」
眼看追兵越來越近,火赤哈兒愈發驚慌。
一名宋軍將領已高高揚起了打頭錘。
火赤哈兒不得不說起僅會的幾句漢語。
「廉希憲……他寫信我,信……高昌本漢土……」
「嘭!」
一錘砸下!
鋼錘落處,金色的盔甲破碎開來,火赤哈兒猛地噴出鮮血,摔倒於馬下。
他倒在黃沙之上,瞪大了眼。
血光中,只見一名騎士策馬到自己身旁。
「宋人……真卑鄙……」
霍小蓮翻身下馬,拔出他的佩刀。
他沒聽懂火赤哈兒最後一句話是在說什麼。
倒是前面那句求饒的漢語他聽清了,但沒用。
因為秦王有令,斬火赤哈兒不饒……
……
廉希憲與李瑕詳細地說過畏兀兒的情況,說火赤哈兒極力擁護忽必烈。
能有這個推論,因為廉希憲本就是高昌人。
五十五年前,那一代高昌王歸附蒙古時,廉希憲的父親正好十八歲,隨主內附,被選為宿衛,扈從蒙軍征伐,之後才留在燕京。
近年來,廉希憲曾多次依李瑕之意寫信給火赤哈兒,從祖宗基業說到蒙古內亂,不求火赤哈兒立即舉旗,只需要他稍起暗中窺測局勢之心,稍生自立之意就夠了。
沒想到火赤哈兒嚴辭拒絕了。
若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這事便好比在偷忽必烈的妾。李瑕、廉希憲都是一派風流倜儻慣做這等事之人,尤其這個妾還是廉希憲的同鄉舊好,本以為手到擒來,沒想到遇到了貞潔烈婦,一盞茶潑到廉希憲臉上。
之所以說這比方不恰當,因為李瑕並不是惱羞成怒了,才決意偷襲火赤哈兒。
他把高昌視為國土。
雖然偶爾他也會用偷人妾來打個方比,以表達世侯、諸王的搖擺之心,但他心底卻從來不認為這是偷。
高昌本漢土,中原本漢土,他對待火赤哈兒與對待中原世侯是一樣的心情。
當世只有李瑕一個人抱著這種心情。雖然往前數百所、往後數百年,中原王朝都沒能把它納入疆域,但最後它們還是密不可分了。
就連廉希憲,也仰慕漢學,但認為「高昌本漢土」是對高昌的誇讚,認為高昌是夷狄之地,心裡還是不自信、不確定。哦,這裡的漢指的是連忽必烈也得用漢制的「漢」,不是「宋」。
李瑕則能非常確定,也因此有種「理所當然」的氣質,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兀魯忽乃應臣服於他,所以兀魯忽乃一點都看不出他在虛張聲勢。
他理所當然地要除掉阻擋他恢復漢土的火赤哈兒,所以哪怕是小股偷襲,哪怕分明是偷雞摸狗般的卑鄙戰術,這一百選鋒營也有股王師的氣勢。
或許有人說忽必烈才是歷史潮流。但李瑕是個堅定、不會自我懷疑的人,他更信自己,且決心做得比忽必烈好。
所以,這從來不是他對蒙古牧民、畏兀兒牧民發動的戰爭。
絕大部分普通的蒙古人、畏兀兒人同樣是黃金家族與宗親權貴們搶掠、驅使的對象。
……
「火赤哈兒反叛,已經伏誅,降者不殺。」
慘叫聲又持續了一會,畏兀兒語的喊聲已響起。
雖然只是一場遭遇戰,但李瑕準備得顯然很充分。
火赤哈兒的頭顱已被高高掛起,反抗者殺,投降者繳械,選鋒營很有經驗地處理著這些事。
而方才還在與元軍作戰的蒙軍則已向後撤了百餘步,開始休整。同時暗暗戒備著這邊。
李瑕才躍馬上了沙丘,便聽得對面一聲蒙古大喊。
「對面是李瑕的人嗎?!我是蒙古大汗麾下勇士脫里發,想代大汗與你們商議會盟之事,共同攻打忽必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