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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騎兵來去如風,又怎麼樣?
還是那句話,嘗讀西域傳,漢家得輪台……
第九百三十四章 故鄉與故人
西域有兩座名城,樓蘭、高昌。
樓蘭位於羅布泊,早已被廢棄。而高昌猶處在昌盛之時,衣著鮮艷的人們穿梭在黃土夯成的城池之中,顯出西域古城的獨特韻味。
六月二十七日。
昨天在樓蘭古國發生的大戰,顯然不可能現在就傳到高昌,此時長街之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因為明日便是高昌王紐林迎娶不魯罕公主的日子,許多商旅聞訊湧進城中,賣出各種喜慶物品,為大婚添彩。
一個年輕的畏兀兒人帶著隨從走進一家書鋪。
書鋪掌柜連忙迎上,顯得與這人十分相熟。
彼此開口說的卻是漢語。
「見過四公子。」
「不必多禮,我要的幾本書可找到了?」
這位年輕的畏兀兒人名叫普顏,確實當得起「公子」之稱。
畏兀兒人喜歡以祖、父的名字作為名字。普顏的祖父就名叫普顏脫忽鄰,原是高昌佛教首領,後追隨成吉思汗西征,戰死。
普顏的父親名叫愛全,深受四帝之母唆魯和帖尼的器重,奉命駐守真定府鎮陽,而鎮陽是唆魯和帖尼的私邑。
換言之,愛全很早就是拖雷家族的私臣,是給忽必烈的生母看管家財的。
忽必烈稱帝後,追封普顏之祖父為恆山郡公,封普顏之父為趙國公。
趙國公一家遷居真定府已二十八年,行事基本與漢人無異。
普顏今年二十歲,從小就在真定府長大。
三年之前,普顏的母親過世,他遂帶著母親的骨灰回到高昌,並留下守孝,以讀書度日。
可惜,自南蠻李瑕攻打河西走廊以來,戰亂迭起,商貿大受影響,許多書籍已經買不到了……
「這幾本書本就不好找,卻不知四公子為何要找?」
「早作準備,給諸皇子及諸王大臣子孫進講之用。」普顏淡淡應道。
書鋪掌柜一驚,連忙拱手,笑道:「恭喜四公子前程似錦,平步青雲。」
普顏擺了擺手,囑咐他再幫忙找書,轉身出了書鋪,站在石階上嘆惜了一聲。
「眼前這位……莫不是四郎?」
普顏回過頭看去,只見是一個畏兀兒人,望之三十出頭,高鼻深目,毛髮濃密,長須飄然,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器宇不凡,顯然是某位高昌貴族。
隱隱的還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他遂一拱手,彬彬有禮地應道:「兄台認得我?」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對方笑著隨口念了句詩,似在埋怨普顏沒認出他來,其後才提醒道:「家父與令尊乃是至交好友。」
「原來如此。」
普顏一聽便相信對方說的是真的,話語或許可以騙人,那氣度、神態卻騙不了人。
正想繼續追問,對方卻是打量了那書店一眼,問道:「四郎是要找書。」
「是,想找《資治通鑑》《大學衍義》《貞觀政要》這幾本書。」
「巧了,這幾本書鄙處便有,正好可借予四郎。就在前面不遠,四郎若是方便,一道去取如何?」
「兄台若願借閱,小弟感激不盡。」
兩人說著話,自然而然便踱步並肩而行。
普顏還想要通姓名,對方卻已說到了這高昌的儒學、道學不如以往興盛,佛學已獨樹一幟了。
聊到這個話題,普顏也來了興致。
「我生於河北,長於河北,幼時誦儒家之學,及冠起字『君卿』,自是心慕漢學。近年歸鄉亦時常感到高昌胡風漸盛。其實方才所求的幾本書,我在中原時已看過,這次是想將它們譯成畏兀兒文……」
說著,兩人已轉過小巷。
「當今陛下寬仁聖明,行漢法、用漢制,天下一統指日可待,那想必,我畏兀兒人之學與漢學終有融合的一日。」
普顏說罷,人已隨對方進了一間宅院。
他見此處雅致,遂回頭囑咐隨從們在院子裡等候,獨自隨對方去取書。
「對了,還未問兄台尊名?」
「四郎……哦,君卿你還是孩童時,大概是六歲那年,我們見過。」
「六歲?那年我還在鎮陽。」普顏訝然,其後一拱手,笑道:「原來兄台也去過中原。」
「家父與令尊是同僚,家父擔任真定路達魯花赤時,令尊是真定路宣撫使。之後家父才調任燕京路廉訪使。」
普顏稍稍回憶,忽然想到對方說的是誰了——布魯海牙。
布魯海牙與普顏的父親愛全一樣,同為四帝之母唆魯和帖尼的家臣,同時被調往河北駐守,兩家確實算是世交。
布魯海牙漢化很深,以其官職廉訪使為子孫取漢姓「廉」,這幾年因累兒子廉希憲遷連,已被遷任清閒官職。
但好在他有好幾個兒子,除了二子廉希憲,其餘諸子都還在國朝效力、忠心耿耿。
「兄台行幾?」普顏脫口而出問道。
一句話問出,他也感到自己有些失禮,同時,心底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
其後,便聽得一句。
「行二。」
「二?」
「秦王麾下甘肅路安撫處置使,廉希憲,字善甫。君卿可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