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頁
「真的?」
「一萬貫。」
鄔通一愣,抬頭看了李瑕一眼。
李瑕很平靜,不像在說笑。
「李兄弟,這價錢……」
「不答應?」
鄔通有一瞬間幾乎要脫口而出「不是,你搞清楚,是你打了我……」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向朝廷告發?能不能搞垮李瑕不談,他自己肯定要先完蛋的……
「哈哈哈,李兄弟太風趣了,風趣。哥哥被你揍了一頓,還要賠錢給你不成?哈哈。」
「不是賠錢,是賣功勞給你。」
鄔通糾結起來,道:「哥哥哪用那麼大的功勞?又不是省治下的官。」
「鄔兄說過,一年隨便打點個誰就花六千貫。」李瑕道:「今年可快過去了。」
「哈哈,那是哥哥吹牛的,哥哥其實很窮。」
李瑕不說話,只掃了鄔通身後那八個寨兵一眼,將他們看得紛紛低下頭。
一副「我拳頭大,靠山大」的樣子。
鄔通想了想,頗覺無奈,嘆道:「好吧,那慶符縣的鹽?」
「讓鄔兄來賣。」
鄔通嘆息一聲,道:「十年的利潤,也就湊這一萬貫。」
「哦。」
兩人又聊了些細節,不一會兒,李瑕起身離開。
鄔通獨坐在那,飲了一口酒,沉思著。
「哥哥,真就這樣放過他?還給他錢?」
「不然呢?長寧軍就在城裡,殺個官?」鄔通道,「等把慶符的鹽路打開再說。」
「到時他把一萬貫都花完了。」
鄔通顯得有些鬱悶,道:「做生意嘛,有賺有賠。這次在他身上賠了,下次再賺回來了。」
「就怕最後賺不回來。」
「到時再說。」鄔通眼中那股殺意終是沒能壓下去,喃喃道:「是他先壞了規矩……」
第二百零二章 易士英
李瑕出了小倉庫,姜飯低聲問道:「縣尉,這就放過他了?都已經結了仇。」
「不急。」
這次,李瑕卻是轉向摟虎,道:「你與那些寨兵聯絡一下,送些錢給他們。」
摟虎這人則不問那麼多,直接應下。
三人轉回住處,鮑三起身道:「縣尉,方才易指揮派人過來看你在不在。」
李瑕想起易士英說過晚間得空再聊聊。
他又往城樓上去。
一路走去,只見城頭上守備森嚴,終於有了要塞的樣子。
可惜,蒙軍已經退了。
李瑕才走到城樓,一名易士英身邊的親兵下來。
「李縣尉,正要去看看你在不在,請吧,將軍要見你。」
「勞吳兄又跑一趟了。」
「縣尉不必客氣……」
易士英就坐在城樓指揮台上,倚著那大鼓,趁著月光與燭光在看書。
「非瑜來了,坐吧。」
「謝易將軍。」
易士英放下手中的書,揉了揉眼,道:「看來,是沒機會重創阿術這支探馬赤軍了。」
李瑕應道:「他這種打法挺討厭的。」
「也莫小瞧了他。」易士英道,「或許,你我一走神,他又殺個回馬槍。當然,你明日便要回慶符了。」
「是。晚輩畢竟是慶符縣尉,不宜呆太久。」
「你方才見了鄔通?莫與此子交往太深。」
李瑕一愣。
易士英的臉隱在黑暗中,讓人看不見他在想什麼。
「不久前,蒲帥來信,提及過你,也提了你北上所做所為。」
「晚輩惶恐。」李瑕道。
但他還是很平靜,一點都不惶恐,謙虛而已。
易士英沉吟著,有些話似不知如何說,沉吟道:「可知劉整劉武仲?」
「聽說過,十二驍勇破信陽?」
「不錯,劉武仲本是北人,金滅後南投,立下大功。」易士英道:「其人天生傲骨,心性與你酷似。」
李瑕道:「不敢當,晚輩比不得『賽存孝』。」
這「賽存孝」是劉整的名號,將其與五代時十八騎破洛陽的名將李存孝相比。
「可知趙忠肅公如何評價他的?」
李瑕道:「晚輩不知趙忠肅公是何人。」
「趙癸趙相公之父,忠肅公嘗對癸言『劉整才氣橫溢,汝輩不能用,宜殺之,勿留為異日患』,幸而,趙相公未聽。」
易士英話到這裡,嘆息一聲,又道:「現今,劉武仲在京湖李帥麾下為將,蒲帥也曾於李帥麾下為將……你與劉武仲處境相似,今夜與你談論此事,只為告訴你,臨安行在或有人不信任你。但天下間,總有人知你功勞,欣賞你,保全你。」
李瑕沉默了良久。
臨安城之事,他一直沒怎麼想,但對廟堂的最初印象還是那無休止的傾軋。
確實難得聽到有人這麼說。
算是對他北上所做之事的……遲來的認同。
「晚輩謝易將軍。」
易士英道:「你從黨爭泥潭中脫身,既赴川蜀,往後少與奸黨來往罷。」
李瑕道:「忠奸之事,晚輩不敢斷言。」
易士英微微苦笑,道:「你雖年少,但為人穩重……唯戒備心重,不輕易信任人吶。」
「是。」
「你有委屈,但莫讓那些朝中苟且之事磨了大丈夫報國熱忱,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