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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劉元禮領五千輕騎出武關。
六月初八,蒙軍至均州,宋均州守將呂文煥猝不及防,連忙關閉城池。劉元禮破城外宋軍於高頭赤山,轉道西向,向漢水而上……
……
六月十七,鳳翔府。
廉希憲站在城頭向西望去,道:「李瑕還未發兵,真沉得住氣。」
劉元振問道:「公何以料定李瑕會發兵?」
「並非料定,也不需任何事都料定。仲舉太執著了。」廉希憲道:「我不過是在看李瑕來不來罷了。」
劉元振沉思了一會,問道:「若李瑕猜到了五弟迂迴轉進,其實已來不及了。故而,他要解漢中之圍,兩個辦法,回師增援,或出兵關中圍魏救趙?」
「李瑕喜伏擊,蒙人喜斡腹,皆為『攻敵之弱』。而圍魏救趙,是為將敵調動至路上,相當於剝減敵兵,遂說兵法無非是『以強擊弱』四字,那麼不需要料到李瑕如何做,只須達到以強擊弱之目的。」
劉元振又覺有所進益。
他漸漸明白過來,為何之前會輸給李瑕?
正是因為李瑕始終只想著實現「以強擊弱」,而他太執著於表象。
廉希憲見劉元振神色依舊那般,嘆道:「仲舉,你莫再想著勝過李瑕了。這亦是一種執念,使你心障不消。你心障不消,此番我們只好派五郎去。」
「敢問廉公,如何消心障?」
「簡單,承認李瑕遠勝於你。」廉希憲道:「他那人,我雖未見到,但絕非俗塵碌碌之輩,你何必再試圖比肩他?」
劉元振默然無言。
廉希憲容他自行參悟,自看著西面的平原思索。
如他所言,兵法很簡單,以強擊弱。
這個強,不是指人數,關中兵力以五千之數在平原上擊一萬宋軍步卒,也能稱強。
而李瑕若調兵回漢中,哪怕只調三千人。原本一萬宋軍分散於隴西各個隘口的平衡也會被打破,渭河河谷、街亭隘口的兵力登時吃緊,五千騎兵再挺進隴西也能稱強。
當然,李瑕再回漢中已經來不及了。
廉希憲更希望的是,李瑕經此一敗,能願意過來與他齊心協力,共同匡扶如今這個新興的王朝。
「何必與他比肩?」廉希憲喃喃道:「能勸他與我們合力,豈非更好?」
第六百四十三章 斡腹
六月二十一日,漢中。
落日時分,李昭成走過鹽庫巷,正遇到前方一個中年男子從韓府中出來。
「不敢勞大哥遠送。」
聽得這一句話,李昭成莫名向那中年男子看去。
相貌平庸,舉止侷促,衣衫上打著補丁,人倒是收拾得乾淨,可惜透著一股呆氣。
兩人擦身而過,李昭成又回頭看了一眼,見對方只顧看路,背影更顯呆板。
他想了想,走向韓家。
「以寧先生在嗎?有些公務相詢。」
「李郎君這邊請。」
「不必引路,我自己過去……」
一路走過前院,忽聽到前方傳來幾個粗使婆子的說話聲,李昭成愣了一下,停下腳步,想離開,最後默默聽著。
「真就是上門姑婿了?」
「雲姑親自挑的,還能有假?」
「看起來人品是真靠得住,什麼來路?」
「我聽說呀,家裡醫藥世家,是個庶出,爹死得早,遭嫡兄弟趕出門哩,帶著生母在外面行醫。醫術差得哩,前陣子將人治成了瘸子,一間破宅子也賠掉,帶著他生母露宿街頭。雲姑看他可憐,給了他兩貫錢,嘿,他不收。」
「這麼一說,呆裡呆氣的,看著便覺傻。」
「雲姑便問他,能不能治她臉上的疤,說是能試試,這才收了一半訂金。結果過了半月,他到碼頭扛麻袋,愣是將訂金退回來了,說醫術太差,治不好。因他正好姓韓,一來二去的,雲姑遂讓他來給阿郎看看。」
「阿郎怎說的?」
「要的可不就是這般心眼實,能守門戶的嗎?」
「那他也肯入贅的呀?」
「我倒是見過一次,他走在雲姑身邊,喜得跟個小狗似的。」
「嘿,破落戶,美得他,旁的不說,雲姑那身子……」
李昭成聽不下去,轉過身,默默走開。
僅從韓府回到李府這短短一段路,仿佛整個漢中都瀰漫著一股喜慶的氣息。
夏糧快要收了,城內辦喜事的人家又多。
唯獨他一人不太高興。
穿過小巷,回到李府,只見李墉雇來的兩名廚子正提著菜往廚房走去,也容不得他插手,微微嘆息一聲,轉向書房。
小院口有人在把守,見是李昭成來,卻還是攔了他一下,待到書房裡李墉說話了才讓他進去。
……
書房裡,吳潛與李墉正對坐而談。
案几上許多公文,一旁還擺著一個面具。
因漢中有不少官員見過吳潛,尤其怕史俊忽然來訪,需臨時掩遮。
依李墉的設想,倒不必長期如此,等李瑕穩定了隴西,甚至收復了關中,勢力或可大到與賈似道抗衡,到時再揭露循州毒殺案即可。
他不著急,打算讓吳潛先習慣漢中。
李昭成進了書房,行禮道:「見過父親、吳公。」
「坐吧。」
李墉隨口應了,繼續與吳潛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