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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節帥有的這些東西,蜂窩煤、棉衣,以及他這份濟民之心,亦該是關中百姓所需之物。
可惜,他沒這份兵勢,故而他想拉攏劉黑馬……成不成的,老道不懂,今夜只感慨他心中事多。就任一方,衣食住行,樣樣都不簡單。」
聽著郝修陽這長長一段感慨,李昭成頗覺慚愧。
有些事,往往是地位決定想法。往年,只想開個酒樓,如今因為李瑕,他的志向便有些不同了。
「既如此說了,娶劉家女便是。」
「哈,老道說了,劉黑馬不可能將女兒嫁你。」
郝修陽哂笑一聲,拿起一旁的一堆木製零件擺弄起來。
李昭成知道這是什麼,接過一塊木頭,拿小刀雕刻起來。
他手很穩,雕得很細緻。
過了好一會,赦修陽已坐在躺椅上睡著了。
李昭成心想著嚴云云之事,不願回家獨自待著,依舊坐在那雕刻著這些木頭,偶爾起身去添了些炭火。
一整夜便這般過去。
待天明,郝修陽醒來,已不見了李昭成,想必又是去處理文書了。
他轉頭一看,見案上那幾組模器已然做好了,拿起來看了看,嘆息了一聲。
「等節帥來工坊巡視再談吧……」
第六百一十六章 孤策
漢中的工坊多集中在城池東郊、漢水北畔。
出了城,一抬頭便可望到南面的巴山山脈直聳入雲,天地開闊。
還在建的工坊處火熱朝天,而已建好的工坊顯得過於寬闊了,給人種勞工並不多的感受。
驢車載著一車車葛莖進了製衣工坊,十餘個婦人出來接了貨,須臾便進了坊門。
「那是嚴掌柜的生意,入冬開始趕製粗布,這種布匹並無太多利潤,不如綾羅蠶絲。」
「貧戶太多,先多制粗衣。」李瑕道:「利潤往後再談吧。」
郝修陽道:「但無錢開鐵礦了。」
「等等吧,開了年,從軍費中支取。」
郝修陽笑了笑,撫須道:「便知節帥今日要過來。」
「郝老道長料到了?」
「節帥離開四月有餘,自然是甫一回來便要看看進展如何。」
李瑕莞爾,問道:「那進展如何?」
「硝石采自敘州、硫磺采自達州,受開採所限,霹靂炮每月可制三百餘枚。」
「其餘火器呢?」
李瑕終是懷著期待,希望從臨安回來後能看到有所突破,以期接下來在關中平原上能彌補些許野戰的差距。
郝修陽苦笑,抬抬手,道:「節帥這邊請。」
李瑕點點頭,心知這些事物是該保密的,與郝修陽又走了一段,穿過軍械坊,走進一座高高的塔樓。
煙從塔樓中不停冒出。
良久,二人又出來,郝修陽搖著頭,附在李瑕耳邊低聲道了一句。
「此物笨重,平原上該是用不了,我們造一鼎千難萬難,而以蒙古之國力,一旦仿製,遭殃的便是我們。非不得以,節帥萬不敢輕易示人。」
「我明白。」李瑕微微嘆息,道:「看看別的吧。」
兩人轉進不遠處另一間小屋。
「原理,老道弄明白了。」
李瑕看到桌案上兩柄木製的火銃模器,目光一亮,道:「郝道長果然聰睿過人。」
「但明白原理,暫時無用啊。」
郝修陽先是執起較長較大的那柄模器,道:「燧石火銃,節帥所言,不難懂,只需以扳機帶動燧石,燧石擊打火鐮,火星由此點燃這引燃藥,火焰進入銃管,點燃管內火藥,推動這個……子彈。」
李瑕看著,很是滿意,贊道:「郝道長高才。」
郝修陽擺了擺手,道:「節帥莫贊老道,原理簡單,但老道造不出。」
「造不出?」
「也許勉強能造一兩支,但估摸著,打上三兩發子彈也便廢了。」
「為何?」
「管壁如何承受這等威力?」
「鐵管也不行?」
「要鑄造出這般鐵管,不知要多少光景。且難題不僅這一項,工藝太細了,還有火藥雜質、用量,以及裝填時的用量如何把握?終歸要慢慢摸索。」
郝修陽說著,又拿起一支竹製突火槍,遞給李瑕,道:「這比節帥要的火銃造價低廉百倍,總歸是用一次便拋,不妨用這個。」
這突火槍是宋時便有的,由堅硬的竹筒製成,外裹生牛皮筋,內置火藥,通過火藥擊射出石彈、鐵彈。
能無中生有地造出突火槍,不得不說,宋人極聰明。
而之所以只有竹筒突火槍,因為生產力只能造到這個地步,或者說只能「批量」造到這個地步。
這東西射程大概數十步,且容易爆傷自己人。
哪怕有了新制的火藥,射程也是增強不了,因為竹筒承受不住更大的爆炸力。
「我不要這個。」
李瑕不接,轉身踱了幾步。
「說到火器,蒙古的火器還要更勝於大宋吧?」
「若不算我們新制的火藥,是如此。」郝修陽道:「蒙古接收了金國的火器匠人、以及大量的色目人。而金國之火器,勝於大宋。」
「川蜀戰場上見得少些,我聽說荊湖那邊,蒙人攻城時,除了霹靂炮,還有火炮?」
「是,將石頭鑿空,裡面塞上火藥,點燃後,以砲車拋出,威力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