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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時,劉整卻是不急著指揮,絲毫不作喝止,任昂格爾領兵先撤。
他拉著韁繩驅馬退了幾步,回頭向北面望了一眼,略作思量。
河口鎮並非設伏的好位置。
宋軍是在河口鎮設伏,而非在更北面的官道,可見也是從南面匆匆趕來的,或許是長安守軍……不對,長安守軍擅離防線的可能性很低,更可能是李瑕回師了。
董文用、董文忠又沒拖住?
無論如何,李瑕軍中是有騎兵的。哪怕沒能選到更適合的設伏點,既已能搬出八牛弩,騎兵繞後包圍也不難。
「探馬赤軍從兩側走!」劉整遂大吼一聲,「督標營保持陣列,隨我斷後!」
「喏!」
劉整的兩百親兵都是他從鄧州帶出來的驍勇,能馬戰、能步戰、能水戰,領命之後便稍撤出了一段距離,以保證不被衝散。
他們重整好隊列,只聽北面呼喊聲大作。
之後,昂格爾的那杆旗幟似乎倒了下去。
劉整不慌不忙,轉向通譯問道:「在喊什麼?」
「你們逃不掉了,已經被包圍了,不想這麼快去見長生天的的話放下武器投降……」
劉整訝道:「那些蒙語是在喊這個?」
他驅馬向前又看了一會,隱約可見到北面還在廝殺,那些驍勇的勇士並未投降。
但已能在月光下看到一桿高牙大纛,遠比一般的將旗要大,杆頂上還有一團旓。
劉整會辨旗,不用看字,已知這是李瑕的王旗。
他毫不猶豫,拉過韁繩就走。
「向東撤!」
馬蹄進麥田。
秸稈上頂著沉甸甸的麥穗已落在地上,之後又有馬蹄踏過,三百餘騎很快穿進麥田。
「火把給我,燒了!」
「呼……」
火勢騰起,漸漸襲捲成一片火海。
劉整看也不看身後的大火,不斷趕馬向前。
周遭全是嘩啦啦的聲響,馬匹撥開麥穗,揚起紛紛灑灑。
竟顯得頗為好聽。
身後的大火則照亮了半邊天空。
當向東奔了近十里,遠遠又聽到了殺喊聲。
劉整知道,那是去往清河鎮劫擄的那隊探馬赤軍也被李瑕包圍了。
他沒再試圖去救,而是馬上推翻了之前的所有戰略,決定放棄往長安的計劃。
只能趕回潼關,與劉垣匯合,尋機攻下潼關殺出關中了……
奔了許久,劉整領人向南拐去,很快看到了清河。
嚮導已不見了,他對地勢並不熟悉,但只要順著清河而走,便能抵達渭河,再順渭河而走,可抵潼關。
河中波光粼粼,劉整邊騎馬邊想著這些,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的計劃脈絡太清晰了。
攻長安、東渭橋、高陵縣、渭水、清河……全都是有跡可循。
之前當李瑕猶在南陽,關中空虛。
現在情況有變,現在李瑕有兵力設伏。
正想到這裡,突然,前方響起一聲大吼。
那是麥田的盡頭,清河有個拐彎處,樹林中已殺出了許多人影。
「劉整狗賊!你爺爺已在此等候多時!」
「嗖!」
先放箭的竟是劉整。
他不等對方的弓弩射出,已張弓搭箭,循著那呼喝聲來處,一箭射出。
「噗!」
對面一聲慘叫的同時,箭雨已襲過來。
「嗖嗖嗖……」
劉整已俯下身子,收了弓,一手抬起長刀,一手拿了盾牌保住馬身,繼續往前衝去。
……
世人知他劉整善於騎射,卻不知他到了何等地步;世人知他取信陽,卻皆以為是信陽城易取。
少有人想過,換作自己做不做得到。
李瑕便經常在想這個問題,但也從來沒有隻帶十二人去取城,最少的一次也帶了千餘人。
而當年劉整取城,便連孟珙事後得知,也是大驚。
信陽並非易取,劉整也不是運氣好,只不過是,他做成了的事落在旁人眼裡,永遠都顯得輕易。
他總是被小瞧,或也正是因此,身上便有股憤怒的氣質。
此時怒氣上涌,劉整迎著前方挺槍殺來的宋軍將領,一刀斬下。
「鐺!」
火光四濺。
馬匹繼續向前,掠過那個將領,劉整橫刀一掃,劈死兩名、逼退三宋兵,縱馬撞開一人,徑直衝破對方防線。
之後,他勒馬繞了一圈,復又殺了回來救劉垓與部下。
「殺啊!」
……
遠處的麥田上還有火光。
河邊已躺滿了屍體。
劉金鎖其實並不是在此「久候多時」,而是看到火光要來補防的路上正好遇到劉整。
馬匹也沒帶,兵力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只有三百餘人,劉金鎖毫不猶豫就堵了上來。
戰了許久之後,他雙手持槍,吃力地擋住劉整的數次劈砍,已是虎口綻裂,雙手血流不止。
「狗賊去死!」
一名宋兵大吼著衝來,長矛直刺劉整。
劉整先是一刀劈在那宋兵身上,又迅速揮刀重重砸在劉金鎖肩上,將他砸倒在地,驅馬便撤。
「走!」劉整大喝。
他已救出了劉垓,不肯戀戰,撤馬便走。
「咴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