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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遠處,還在追著李瑕的騎兵想要包圍的寧江軍士卒已有一部分追過來,正累得氣喘吁吁,便遠遠看到馬景的頭顱被高高掛起。
再聽著那「爾等欲反不成?」的呼喝,有人四下一看,轉身便跑……
……
李瑕一劍捅穿一名還在殺向張珏的寧江軍士卒,一腳將屍首踹開。
迎面,一柄斧頭劈來。
「虎!」
破風聲起,李瑕閃身避開,大喝道:「張珏!看清楚!」
張珏狀若瘋虎,一抬頭,愣了一愣,臉上似在笑,又似在哭。
李瑕沒再理他,自命人去收繳兵器,準備應付局面。
張珏環目一看,跪倒在滿地的屍體當中。
「孫忠……起來,又勝了……」
他滿身都是血,一個個拍著倒在地上的那些親隨。
「楊老五,起來啊……」
「張卯,你起來啊,張卯……」
「……」
……
陸小酉推開身上的馬屍,踉蹌上前。
他蹲坐下來,推了推張卯的屍體。
「小兄弟,我跟你道歉啊,說好的,打完了我請你喝酒啊。」
張卯沒應。
陸小酉不由大哭起來。
就在不久前,他以為是張珏要圍殺大帥,腦子一熱便要衝過去保護,迎面正遇到張卯。
「讓開!」
「你們要殺張……」
陸小酉徑直就上前,一巴掌摔過去。
才動手,正遇李瑕與張珏出來喝止。
喝止自然是不難。
只要李瑕、張珏並肩出來,手下人自然也就明白了。
但,張卯已挨了陸小酉一巴掌。
打了個十六七歲的孩子,陸小酉心裡也是愧疚。
卻不想,連賠罪都沒機會了……
「你起來啊你……」
張珏就坐在那聽著陸小酉哭,許久沒說話。
今日這一切,他確實沒想到。
做夢都沒想過……
……
驛館內外,唯有李瑕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今日並非沒有危險。
若是他在遇襲之初有一絲慌亂、或有一點懷疑張珏,那他們很快便要身首異處。
當時那情景,經不起他們有慌亂和懷疑。
比如,若是他們晚一步並肩出堂,雙方的親衛便已經打起來了,又何談拒敵?
只差絲毫。
但,兩人確實是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並且相互信任。
為何?
這是亂世。
想保家衛國、想成就大事,若不是將個人生死及榮辱置之度外,那早在釣魚城,張珏便可以降了,早在慶符時,李瑕就可以逃了。
這是亂世。
每一天都有危險。有的近點,有的遠點,想殺他們的人不計其數,本領不如他們而已。若只顧著保命,別的都可以不用做了。
活在這個亂世中的李瑕、張珏,如今還能守著自己的抱負、志向,還真不至於因一場襲擊便驚怒質問對方「你想殺我?」
憂憂戚戚,患得患失?
他們不驚怒,故而能冷靜。
打仗,打的就是心理。
當張珏說了一句「你信我」之後,李瑕也只回應了一句。
「知道,禦敵吧。」
只用這兩句話的工夫,兩人已並肩而出。
剩下的,也就是五十人迎戰三百人的事而已。
迎戰六倍之敵,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還真就不怕。
有火器,有馬匹,士氣可用……而且,雙方將領指揮水平就差距很大。
……
「噗通!」
於德生躍入青白江,順江水向東遊去。
他回頭看去,只見並沒有人來追他。
此時才想起來,李瑕與張珏一共就沒多少人。
偏偏方才那些騎兵橫衝直撞過來之時,卻讓人忘了敵方有多少人……
「戰場啊。」
於德生嘆惜一聲,發現戰場真不是自己這樣的書生能了解的。
戰場不像是只問人數、戰力,比的更多的……似乎是人心?
李瑕、張珏都能臨危不懼,甚至親自率軍衝鋒,故而,麾下士卒人人奮勇。反觀馬景,一遇敵就有些慌了。
寧江軍的士卒再精銳,主將慌了,逃了,死了,又能如何……
「唉。」
想著這些,於德生心裡滿是懊惱與無奈。
他沒想到這一戰會敗得這樣快。說來,馬景指揮得不算差,可惜,遇到了李瑕與張珏聯手。
而上一次這兩人聯手,面對還是十餘萬的蒙古大軍……
……
直到在綿遠河東岸爬起來,於德生擰著衣服,才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本以為今日除張珏萬無一失,但怕是已打草驚蛇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反賊
夜幕漸沉。
驛館外,那杆「四川安撫制置副使」的大旗還高高飄揚,旗杆邊上又豎了一根長杆,掛的是馬景的頭顱。
寧江軍的士卒逃走了百餘人,部分馬景的心腹親兵被斬殺殆盡之時,其餘一百二十餘人放下武器投降了。
這些兵士這次本是聽說張珏反了,奉朝廷之命除之。但馬景一死,兩位蜀帥揚言馬千父子謀反。
他們不知內幕,無非是聽命行事,分辨不出真假。總之,朝廷沒有在明面上宣布李瑕叛亂,他們又是宋兵,而非私兵,繳了兵械能活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