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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過了腦袋,「哪怕她的反抗如此微弱?」
眨了眨眼,她又低下了頭,「我去看醫生的時候,他說我的外傷並不嚴重。」
打斷她的新人側寫師陷入一種短暫的沉默,唇上的弧度和對方一樣僵直,他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什麼……不,確切來說,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什麼,而是不知道,他的認為正確的理論,對於對方來說是否同樣正確。
這個女孩在迷茫,而諾埃爾·伊夫林卻從未有過這樣的迷茫。
他從不會讓這樣的陰霾存在於自己的未來,可是這個女孩,卻正因此而被陰霾籠罩。有的東西,不是適用於所有人的。
「看著我。」金髮的聯絡官彎下身直直望著這個女孩,冰藍的虹膜在這樣的角度下浸透了深沉的顏色,她壓低了聲音,「有人在被指著時雙手奉上了錢包,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最明智的做法。」
jj握上了女孩的手,「你做了為爭取生存該做的事,不要聽別人不同的說法。」
諾埃爾一下子就柔和了眼神。看著那個棕發的女孩點頭撲進了聯絡官的懷裡,嘴角的弧度總算不再僵直……儘管他的安慰似乎一點用處都沒有。
案子還沒有解決,他們這天晚上住在了當地。
幾乎是每人一個標間。諾埃爾打開屬於自己的房間,看著空出來的另外一張,猜想多出來的那一張大概是用來分析案情的……簡直是稱得上奢侈的做法。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跟他在巴爾的摩的酒店裡訂的房間相比肯定還是要差一點的,畢竟他完全就是享受去的……不過現在他也不是享受來的就是了,辦案環境過度舒適就有點本末倒置了不是?
周圍非常安靜,他的隔壁與對面都是bau的探員,他幾乎不用想都知道他們一定都還沒睡。
這種程度的安靜讓他想起了獨自一人在巴爾的摩的深夜……或者是那個光亮微弱的精緻囚室。它們之間其實還是不同的,但共同之處大約就是這樣過度的安靜,而精神就會因為這而四散開來。
可是不一樣的時間腦子裡瀰漫的思想都是不一樣的。在囚室里的時候他想著如何脫身,想著自己的計劃有沒有哪裡錯漏,滿腹的冰涼算計;在巴爾的摩的時候他想著第二天的行程,想著第三天第四天乃至永久未來的行程,任性的安排;在這裡的時候……但是,在這裡的時候……
潔白的鋪上是受害者的照片,每一張定格了證件笑容的面龐下面都標註著她們的受害信息,冷漠而殘酷的對比。
在這裡的時候,他的腦子裡是並不熟練的分析,是這些女性遇害時的情況,是滿腦的資料搜羅……他居然會有一天滿腦都是嫌疑人的側寫。
這十分新奇,新奇到他搖了搖頭,無聲的笑了笑,起身整理了衣物走向浴室,換一種思路又繼續分析了下去。
溫水的縈繞非常柔和,淺棕發色的少年仰躺著長嘆了口氣,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凝視不變的動作顯露出其思緒神遊而無神的氣息。
就好像心臟被裝置縫進了跳動的機械、連接著呼吸管道的起伏、被小心安置於水中的虛假生命浮於表面的死屍。
腦海里是因良好的記憶力而浮現的鋪散在外面的照片上的女性的面容。她們的臉上都是排成一列列的笑,下面飄著密密麻麻的單詞數字,背景是恍如深淵的濃黑。
那黑色非常厚重,幾乎要將人呼吸奪走一樣的厚重,蔓延沒有邊際,眼中倒映的現實的純白都隱於大腦的反射神經,仿佛那樣的場景那樣滾動的黑暗就是眼前的一切,而那一張張排列有序如程序羅列的臉也同樣存在感明顯,沒有絲毫隱沒。
但其實還是有東西被隱沒的。那些數據數字字母單詞,就那樣在不知不覺的混合中消失不見了。
這些臉都清晰無比,就好像上的照片複製粘貼過來一樣,但視野有局限性,腦海里卻沒有。
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存在感會被削弱忽視。
她們的眼睛正視前方,目光直盯著鏡頭,以這樣的視角是沒有與其交匯重疊的目光路線的,但是存在於這樣的環境中的時候,就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們看著前方,仿佛最後的終點各個不同,散開在身後的黑暗裡,可又仿佛每一個都看著你。
那眼中的虹膜瞳孔都好似清晰可見,圍繞在黑色外的各色虹膜仿若混沌星雲,美麗而神秘,未曾倒映出任何身影。上揚的眼尾眉梢緩慢的落了下來。
那有序的排列在凝望中不知不覺地改變了,散漫而凌亂,重歸於全景的視角又將所有面容都收於眼下。
她們嘴角的弧度漸漸耷拉了下來,線條改變了方向,就仿佛時光採擷了青春年華老去的皮膚鬆弛,吸乾血肉的枯萎。可那容顏分明還是年輕的模樣。
那面孔悲戚而似泣,沒有片刻眨眼動作,直直地盯著,然後就悄無聲息地落下淚來。
眼淚是清澈而透明的,划過了臉頰掉到黑暗裡,砸出一圈一圈銀白的波紋,與湖面風過水紋幾乎別無二致,有條不紊地擴散開來,寂靜無聲地。
少年的眼睫垂下,看著那波紋擴散至自己的腳底,突然看見了那雙赤|裸的雙足,與清透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他眨了眨眼,突然清醒了過來,莫名的臆想也消隱無蹤。
門外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仿佛相隔久遠的感覺。諾埃爾起身披上了浴衣走出浴室,打開門望見的是棕發博士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