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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霖從絲繭中抽身出來,一副少女的模樣,慢慢向巨錘靠近。
「我好冷,好冷......」
少女頂著巨霖的面孔,微微俯身。她只是簡單的將小手放在巨錘的臉上,他便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她的臉。她沒有眼睛,血淚只能從她的眼眶流下來,蜿蜒成一條小河。
然而北寒虬看到的是,上一秒,巨錘還在拼命撕扯著繭絲,下一秒就像見了鬼一樣,整個人愣在原地,驚恐的看著前方。
北寒虬知曉他是中了巫女的幻術,他艱難地用手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朝藍蝶不住哀求著:「巫女,魔將他無心冒犯,只是......只是......」
然而藍蝶憤怒難息,絲逐漸從巨錘的手向上攀,將他與自己想像出的巨霖包裹在一起。
北寒虬不住磕頭,力氣之大,他新生出的角竟然就被他這麼硬生生磕斷了。北寒虬把臉深深埋在地上,雙手奉上自己的角,道:「若能平息巫女憤怒,北寒虬願將虬族之角奉上,今生今世,聽憑巫女差遣。」
藍蝶顫動翅膀,來到北寒虬身前。白色的觸角碰了碰北寒虬的角,將它整個吸收了進去。
大殿中的光亮更盛了幾分,包裹著巨錘的絲頓時散開,巨錘倒在了地上。同時,包裹著巨霖的絲也被破開了。
化蝶。
北寒虬濕潤了眼睛。
此刻,如菱看著北寒虬想要殺人的眼神,道:「想起來了?」
北寒虬吐出一口鮮血,道:「你怎麼......想起來的?巫女的絲,你的記憶,怎麼可能......」
如菱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北寒虬,手上的力道漸松,胡雪衣無力地滑落在地上。符文已經到了她的手上,不斷冒著黑氣,她背對著胡雪衣,道:「妖道毀我巫族,魔道滅我記憶,巫道失去的,我會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拿回來。我才是巫道利刃,只有我,才能葆巫族一世。」
她越說,施加在魔族眾人身上的壓力愈發強烈。
在這種情況下,北寒虬還能冷笑道:「你的巫道,已經沒有了。」
如菱被他一激,道:「你說什麼?!」
大局已定,魔將、魔族武士對巫女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北寒虬只能道:「巫道已經沒有人了,全部......咳,全部都死光了,你的族人,全部死光了。反而是魔道蒸蒸日上,甚至已經和仙門接頭,是我們贏了。」
他嘴角一勾,「你要葆巫族一世,人都死光了,你能保下什麼?你什麼都做不了。」
如菱怒極反笑:「好,好啊,很好。」
她指間一動,血海從井口噴湧出來,向魔道中人傾瀉而來。
如菱大笑:「那就讓你,也嘗嘗我滅族之痛!等殺了你們,回去魔道,我會裝作遇襲,將你們都已身死的消息帶給魔道,再舉魔道全力以復仇,將魔道攪得天翻地覆!」
血海無差別攻擊,胡雪衣只能勉強支撐自己的身子,星盤在她手中流轉,覆蓋在了村里人身上。
然而血色很快被湛藍替代,從井口出來的,只有溫潤的水。
如菱猛地一回頭,看著井口,就見兩個人影從井口飛了起來,胡雪衣看清其中一個人,支撐不住似的腳一軟,卻正巧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師尊,我來遲了。」
那聲音,還是她最熟悉的樣子。
如菱看著白守溪,準確來說,是看著她手中的劍。
胡雪衣靠在白守溪懷裡,想要看清她的臉,眼前卻是一片模糊。白守溪示意古寧將胡雪衣扶到後頭,自己站在最前面。她一挽劍尖,上面赫然是那條足有十米長的長尾魚,此刻它的尾巴已經破爛不堪,似一塊破布。
白守溪一抖劍身,魚從她的劍尖滑落,砸在地上,無力的彈起了一下,便不再動了。
她抬眼看著如菱,兩幅極為相似的面孔,兩雙極為相似的眼睛,此刻卻站在對立方互相看著。
如菱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我說過,如歌,不要攔我。」
白守溪沒有回應她,不稍一眼,劍身已經在如菱眼前。如菱抬手,一把接住了白守溪揮來的劍。她的手竟然沒有出一絲血,這是魔道巫女的能力,能夠使身上的某個位置變得堅硬。
然而白守溪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要傷害如菱,她只道:「收手吧,如菱。」
如菱靠近了白守溪幾分,劍身也距離她的喉嚨近了幾分,可她卻像是全然沒有覺察一般,只道:「如歌,你不去向妖道復仇,也不去同落井下石的魔道討說法,卻來勸我收手?你還記得那天在斷崖發生的事嗎?母親是怎麼死的,你難道忘了?」
白守溪看著她的眼睛道:「我記得,忘記了的人,是你,如菱。」
如菱吼道:「那你為什麼自己不復仇,又要阻止我復仇!如歌,你知不知道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二人的聲音太過相似,只是一個飽含怒意,另一個又清冷如舊,以此區分。
白守溪沒有被她的仇恨感染半分,她的眼睛受到聖泉浸潤,此刻整個人像是青燈下一尊靜默的像,只悠悠道:「是你忘記了,如菱,母親走的時候,握著我們的手......她說,先人的仇恨,到他們這裡為止,就好。一些事確實是他們的錯,不要延續仇恨的種子,冤冤相報何時了。如菱,是你忘記了。」
聖泉救了她,回溯了她的記憶,讓她想起了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