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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心開口,卻又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
說你為什麼不抱著我?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在撒嬌。
這種話,胡雪衣當然說不出口。猶豫了半天,胡雪衣才搜腸刮肚出一句:「你覺得冷嗎?」剛說完她就有些後悔了,然而話已出口,並沒有撤回的路徑。
白守溪:「師尊覺得冷嗎?」她一面說著,一面脫下了自己的外衣,輕輕披在胡雪衣身上。她的指間不小心碰到了胡雪衣的肩,胡雪衣以為她會順杆爬、靠在自己背上,順其自然的開始撒嬌——然而並沒有,白守溪只是低著頭,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胡雪衣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她一把拉住了白守溪的手腕,白守溪沒忍住,手心緊了緊,只聽胡雪衣在她耳邊問她:「你這是怎麼了?」
白守溪面上淡淡反問道:「我怎麼了?」然而她顫抖的手,卻昭示著她內心的緊張。
胡雪衣拉著她的手,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她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糾葛在一起,讓她半天說不出話來,二人就這樣僵持了許久。
白守溪先忍不住了,她拿那隻沒有被胡雪衣制住的手,為她整理了一下外衣,將它拉得更緊了一些,又覆上了胡雪衣的手背:「師尊,你的手好冷。」然而她這次卻沒有逾矩,很快將手放開了,老實地像胡雪衣的乖乖徒弟。
所以在她撲入一個溫暖懷抱時,面上冷峻的表情立時變得錯愕了。胡雪衣一把攬過她,將她抱在懷裡。白守溪靠在胡雪衣溫暖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氣。
胡雪衣重複了一遍:「你這是怎麼了?」
白守溪輕輕嘆了聲:「師尊,你是怎麼看我的?」
她突然的一句將胡雪衣問懵了:「啊?」
白守溪:「這幾年......我做了那麼多錯事,害了那麼多人,還總讓師尊受傷。一直以來,明知師尊沒有那種意思、只是單純怕我傷懷,一直不忍拒絕,我卻還是糾纏師尊。這樣的我,你到底是怎麼認為的?」
胡雪衣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無聲無息地也嘆了口氣:「說什麼呢,你做錯什麼了?西域的事又不是你的錯,樓蘭之事,究其根本,是人心中的貪慾造成,亦與你無關。就算是西涼城,人的□□本身也無法承受太多黑石,早日戒除是好事,若是毒藥入骨、恐怕更難根除。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白守溪埋在她懷裡,聲音悶悶的:「我只是覺得,好像我每次想要做點什麼,最後卻總是做錯了。何況......我做錯了事,後果卻總是讓師尊一人承擔,這讓我心中更加愧疚。」
胡雪衣道:「我的傷......守溪,無論如何,人做了事,不管出發點是什麼,既然造成了不好的結果,總要有人來承擔。但我為你承擔,不只因為我是你的師尊。」
白守溪抬頭,呼出的氣吹拂在胡雪衣的下巴上,像只小貓爪輕輕撓在她心上一般:「那是為什麼?」
胡雪衣知道她想聽到的是什麼,然而她只是說:「——因為你沒做錯事情,守溪。如果你一心想做好事,最後卻落得不好的結局,這是我無論如何不想看到的。」
白守溪重新低下頭。
兩個人靠在一起,比一個人不知道要暖和多少,白守溪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只好就這樣、享受著這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失去的溫暖。
下一秒,有一人就從帳中被踹了出來,跌倒在地上。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指揮我??」
從帳中走出來的那個人手上拿著半幅銀色面具,和陸與澤臉上的如出一轍。陸與澤跌坐在地上,一手捂著自己另外半張臉,他的面具大概是被人暴力掀開的,面具之下是一片燒傷,被人暴力掀開時也許傷到了,令他嘴邊不住泄出痛呼聲。
「有本事你抬起頭讓人看看啊?一個小門小戶爬出來的東西,也敢在我頭上造次?聽我號令,今夜即刻出行,回皇城!」
周圍士兵紛紛得令,動作迅速開始收拾。另有少部分悄悄圍了上來,想要扶起痛苦的陸與澤,卻被他淡淡揮開了,只好跟著其他人走遠了。
拿著面具的人看他還在冒冷汗,心中十分不屑:「你還算是個軍人麼,這麼簡單的燒傷都受不住?」他幾步上前,強行想要掰開陸與澤捂住臉的那邊手,卻遭到了他的抵死掙扎:「放......放手。」
這下讓他更加心頭火氣,一把甩開了那銀白面具,雙手齊用,想要掰開他的手。正當他手碰到陸與澤時,手腕卻被一隻纖細地手握住了。
與其說是握住,其實更像是被鉗制了。那白皙纖細的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令那人動彈不得,臉色更差了,只好把心頭的火放在陸與澤身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想要掰開陸與澤。白守溪一個巧勁,敲在那人手腕的麻筋上,那人啊了一聲,手不自覺鬆開了。
然而就算是這時候,他仍然暴躁地緊,趁人不注意、還是推了陸與澤一把。
胡雪衣一手扶起陸與澤,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了他的臉,一時瞪大了眼睛——他面具之下的那半邊臉,除了有燒傷外,那半邊眼眶中,空空如也。
他那隻眼睛,竟被生生挖走了!
陸與澤愣了愣,才驚恐地又捂住眼睛,將自己縮成一團:「不要看,不要看......」
他這副模樣,與當初在樓蘭的那個陸與澤,幾乎能夠重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