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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旁人看來,我生性頑劣,但是我真的太喜歡沙了。但是這樣也讓爹娘為我擔憂,我真的不是一個孝順的女兒。」李願反握住白子情的手,「可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想來看看,我想知道這山河風光,想知道黃沙漫天中,是否真的有我夢中的景致,我太自私了,我占有著父母的愛,卻只顧自己的夢,占著趙願母親的愛,卻只顧自以為的恩,沒有顧念她的病,跟你走。」
李願嘆了口氣:「我負了所有人。我冷漠、無情、自私,是天底下最罪惡的人。像我這樣的人,死亡就是最好的歸宿。」
......不是這樣的。
白子情想。
李願其實是個很活潑、很仗義的姑娘,為了報趙願母親救了她的恩情,會裝作趙願守在她身邊;為了報白子情救趙願母親的恩情,能義無反顧踏入未知的危險中,在一路行進的旅程中,即使自己很害怕,也盡她所能護在二人身前。
但她完全說不出話來,仿佛喪失了語言一般。李願原本有力握著她的手慢慢滑落,等到垂在她身側後,白子情才堪堪發出一聲嗚咽。
她們相處的時間太短、離開的時間也太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悲傷。
那名青年沒想到會有人阻攔,不免愣在原地。
胡雪衣壓著怒意,盯著顧乘風道:「騰雲君,嗯?」
這場面,真叫顧乘風有些騎虎難下了,不過就算他在這之前當機立斷,決定將她二人在此殺害,也斷不會留下李願。對他來說,李願的死是既定的結局,只是一個普通人的生死,在他心中無足輕重。
思及此,顧乘風又恢復了他先前的那副笑面,不緊不慢地從身後取出另一把劍:「清輝君也看到了,事已至此,無需多言。」他動作極快,幾乎是一眨眼便到了胡雪衣身前,提劍向上——
錚!
胡雪衣動作迅速,拔出自己的佩劍相迎。兩柄上品寶劍互相撕咬,靈力碰撞之間,風沙以他二人為圓心,向四周散去。
「就憑你還想攔我?笑話!莫說是你,就算是你師尊顏青雲來了,在我這也討不到幾分好!」顧乘風這時才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一擊沒有斃命,與一個小輩有來有回,自己身後還帶了門生,讓他面上十分過不去。
胡雪衣並不與他爭論,只調轉了劍鋒,劍劍向他要害而去。
二人纏鬥之際,風沙卻在悄然間匯聚成龍捲狀——是風沙天!
白子情喝道:「跟我走!」這句話是對江如月二人說的,方才李願握住她的手時,其實往裡面塞進了幾張字條,白子情粗略摸過,是李願刻的出風沙天的地圖。
胡雪衣並沒有多問,在最後與顧乘風的對擊中勉強擊飛他後,立時回頭與白子情一同鑽入龍捲中。
黃沙迷眼,白子情背著李願,因為有黑紗的遮掩,白子情並沒有「迷眼」的感覺,只覺得沙子打在身上,有些疼。
順著地圖,三人很快走出了風沙天。
白子情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想到李願說的那句話。
少女一挺胸脯,沖她笑道:「不是我吹牛,我和沙子可是好朋友呢!」
果然,她沒有騙人。
「先去雲中城,」胡雪衣道,「將李願的......屍體,還給李家父母。然後,帶這位小姐回仙都門。」
江如月自然是不肯的,但是如今他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失去日月門的庇護,僅憑她自己,是沒有辦法保護這個需要吃人的魔物的,只得硬著頭皮同意。
白子情點了點頭,為李願簡單收拾了一下,披上自己的外衣。她背著李願,一步一步向城中走去,胡雪衣看著她的樣子,並沒有多說什麼,只在她身旁陪著。只是臨近雲中城,為避免那魔物嚇到城中路人,胡雪衣將他們留在了城外。
他們到雲中城的時候已經臨近半夜,卻不想李老爺和李夫人打著燈籠在城門口守著,見到她二人,原本是很欣喜的,只以為女兒在仙人背上睡著了,原先還有些不好意思,看李願在白子情背上睡得酣甜,連忙招呼人往馬車上坐。白子情將李願換成抱在懷中的姿勢坐在馬車中,卻不知道一會兒該怎麼和李家父母解釋。
胡雪衣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一會兒,你不要下馬車,為師來說。」
白子情沒有回覆,算是默許了。
在她隔著車簾聽著李家父母痛哭聲時,又一次清晰的了解到李願已死的事實。
人真的太脆弱,她沒來由的這麼想,包括我自己。就算我真的能改變九個世界、九個人的結局,最後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也難擔保我真的能改變自己的結局,避免自己的死亡——死亡是無可避免的。
她甚至沒敢參加李願的葬禮,在天色最暗的時候離開了。
回程路上,二人均是一言不發。江如月和魔物被胡雪衣收到了錦囊中,如今二人正御劍趕路,速度極快。
然而離仙都門越接近,胡雪衣越發感覺不對——整座仙山,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的魔氣,黑煙四起。在和白子情示意後,她從空中下來,抓著一個路人便問:「仙都山是發生什麼事了?」那路人被她一嚇,手中的麥餅險些落在地上:「你說城外那座仙山?」胡雪衣點了點頭,那路人繼續道:「那裡啊,最近不知道怎麼的,山上總冒煙,以前還總有下山來玩的仙門弟子,最近也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