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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會被胡雪衣拒絕——畢竟只有胡雪衣知道,他當初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然而胡雪衣一反常態、很自然地點了點頭,道:「我要在琉璃島上住一段時間。」
村長有些欣喜道:「你要留下來?需要的東西,你直接現在從我家拿,我家都有,床褥,枕頭,什麼都有。去儲藏室,現在就去吧,把東西都點上,我找個人一塊給你們搬......耀祖,耀祖!你姑媽回來了,快來一起給你姑媽把東西搬過去!」他看到窗外,村長夫人還沒將小褚送出去幾步,耀祖便已經跑來接她了,便大聲喊著。
說罷,他回頭又對胡雪衣道:「一間房子,三個人夠住嗎?要不要再給你們找一間屋子?」
胡雪衣淡淡道:「夠住,以前我一家五口人都住得下,怎麼住不下三個?」
村長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尖刺堵住了嗓子眼,說不出話來,只好沉默著將東西給她搬了過去。等到小褚幫著白守溪在胡雪衣家收拾時,才小聲對胡雪衣道:「小雪,當初我真的不是故意......」
胡雪衣抬手打斷了他:「可以了,我已經不在乎了。你既然已經那麼做了,就不要說什麼故意不故意的,人想要做一件事,很難不是故意的。」
他幾句話將村長完全堵住,只好嘆著氣離開了,臨走時只說了有什麼需要大可以來找他,然而胡雪衣並沒有接話。
胡耀祖不著痕跡地觀察了幾眼這個他姑媽帶回來的人,仗著白守溪看不見,用眼睛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姑媽的......你和姑媽是什麼關係?」
白守溪道:「她是我師尊。」
胡耀祖哦了一聲:「是這樣,師尊啊。這是你們中原人對教書先生的說法麼?姑媽她是教什麼的?」
白守溪想了一下:「如何強身健體。」
胡耀祖一拍大腿:「啊,武藝師傅!我懂了,原來姑媽這幾年在做這個。可她看起來沒什麼力氣,還能教人啊?」
白守溪點了點頭:「嗯,她很會教人。」
於是胡雪衣進家門時,就看見胡耀祖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她的胳膊,看得胡雪衣沒忍住後退了一步。
待到送走了二人,也哄著古寧歇下了,才到了師徒二人的親密話時間。
胡雪衣先一步沐完了浴,正靠在窗口乘著涼風,吹著頭髮。白守溪洗完澡湊了過來,又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胡雪衣再次不著痕跡地移開了。
胡雪衣戳了戳白守溪的臉頰:「為什麼想留下來?」
原本胡雪衣並不打算留下來的,她只想將小褚安全送回島上,再回到中原——這個小島對她來說,痛苦的回憶太多,最多幾年回一次、已是極限。回到中原後,還要徹查之前白守溪說的,李泉身上有周盛的氣息一事。
胡雪衣原本不信什麼起死回生,然而在樓蘭發生的事,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叫人難以知曉的離奇事件——可若是周盛真的起死回生,又是誰,讓她活了過來?
白守溪想要抓住她作亂的手,卻被胡雪衣再次避開,只碰到了她的掌心。傷口還沒好全,胡雪衣沒忍住低低地嘶了一聲,惹來白守溪一陣心疼,頓時不敢碰她了:「我原本也以為,是李泉身上有周盛的氣息,但當我靠近小褚之後才發現......那股微弱的氣息,不是從李泉身上發出來的,而是在小褚身上。或者說,在小褚胸前的小瓶子裡。」
胡雪衣皺了皺眉:「瓶中的液體是琉璃島的聖泉——後泉中的泉水,周盛......那個人,怎麼會來琉璃島?」
白守溪搖了搖頭:「所以,我要留下來,調查此事。」
胡雪衣點了點頭,然而白守溪很快便不輕不重地踩了一腳雷:「也想看看,生養師尊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胡雪衣嘆了口氣:「公私不分啊,守溪。」
白守溪靠在胡雪衣肩上,與她並肩望月——儘管她看不見,道:「師尊,我想知道你曾經成長過得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胡雪衣轉頭便能看到她的呼吸,實在是因為二人靠的太近了一些,連她胸口微微的起伏也能看的一清二楚。胡雪衣嘆了口氣道:「有什麼好看的。」
「師尊,」白守溪將有些濕的頭髮朝另一邊撥了撥,靠在胡雪衣的肩膀上,「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過去。」
胡雪衣長嘆了一口氣:「有什麼好說的?我是家中長女,下面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父母年紀很大了,一直想要個男孩,好不容易生了下來,母親的身子就不大好了,總是要去醫館看,有時候還會乘船上中原看老醫師,所以經常不在家,總是我照顧著弟弟妹妹。」
白守溪話里有些帶醋:「師尊這麼會照顧人,就是這樣練出來的嗎?」
胡雪衣有些走神:「......也許吧。」她又想到自己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場景,心裡忍不住有些刺痛,沒忍住捂了捂胸口。
白守溪循循善誘般道:「你照顧我的時候,想的也是你的弟弟妹妹嗎?師尊,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人?在被土匪攔住時,為什麼要為我擋住那把箭?」
胡雪衣忍過了那陣刺痛,這次並沒有扯開話題,或是看向別處,反而很認真地輕撫了白守溪的頭髮:「你是我的徒弟,守溪。」
白守溪語氣里夾上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只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