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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思索許久,覺得很有道理,但這方士可能不知道千金的分量,別說千金,五百金就夠一戶人家在長安生活得富庶無憂了,而且天子所賜,實在不好全部轉送,衛青折了五百金,在王美人老母壽宴時著人送過去。
壽宴第二日,劉徹就知道了,他不怒不喜地去了王美人宮中,王美人正在縫製嬰兒衣物,見到天子很歡喜地上前來迎,劉徹把這事告訴了她,並問她怎麼看。
王美人有些迷茫,不知劉徹是什麼意思,她試探著笑了笑,問道:「大將軍憐我兒外家,故此饋贈?」
劉徹冷笑一聲,王美人嚇得抬手捂住小腹,在天子冰涼的眼神下面露惶然,劉徹在她肚腹上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既是仲卿饋贈,叫你阿娘收下就是。」
天子拂袖而去。
第74章
劉徹離了王美人宮殿, 命人召見寧乘,讓他去東海做官,然後召見張湯, 提及關在廷尉獄裡的王美人幼弟, 給了暗示。
張湯會意,其實王美人那弟弟犯的事不大不小,倘若天子寬容, 直接放回家也行, 要是天子生怒,砍掉腦袋也不冤。
起因是自從王美人得幸之後, 王家雖然也有人巴結,但天子沒有半點加恩, 甚至沒有賞賜,難免使得王家怨懟,不敢怨天子, 只能怨旁人。
這年輕人和友人在酒肆里吃酒,醉後痛罵衛家,稱衛家一門奴子,是姐弟同侍天子才有今日威風。被怕惹火上身的酒肆主家喝止後,王家年輕人於是借著醉勁打人, 那酒家被打了個半死, 臉上破相,還被打瘸了一條腿。
劉徹一直為這事冷待王美人, 如果沒有懷孕的事, 王家也就那樣了, 但現在火氣不能向王美人發,總得有個發泄的途徑。
有些話不必說明, 劉徹只是召見張湯時詢問了近期一些案件,然後提及一直關在廷尉獄的王美人幼弟,提了卻不提要放,反而又和張湯詢問犯人的審問手段,張湯就懂了。
張湯把王美人幼弟從廷尉獄裡提出來審了審,將天子提及的審問手段都上完一遍,輕刑在前,重刑在後,人剛好咽氣,然後次日通知王家來領屍。
送走哭嚎連天的王家人,張湯洗乾淨手,擦了擦臉,熬夜加班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踏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家,剛推開院門就聞到一股蒸鵝的香氣,嚴肅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木蘭其實也不是每一次來都帶蒸鵝,只是張湯家有個很喜歡吃蒸鵝的小郎君,未免看到這小郎君失望的面孔,木蘭只能多帶蒸鵝了。
張湯的夫人在冬日裡又懷了一胎,如今肚子看起來不算太大,行走無礙,木蘭雖然有些害怕孕婦,但張夫人到底是熟悉的人,說了幾句話就平緩下來,等張湯回到家,就見木蘭坐著,他家小兒張賀正在比劃自己的學業如何繁重,師長如何嚴厲,母親面容嚴肅,卻也沒有斥責張賀,夫人笑得開心極了。
張湯板起臉,說道:「倪寬的學識連我都敬佩,你這小兒得幸在他門下學習,不想著好好讀書進學,還和花叔叔弄鬼!」
張賀的比劃停住了,明顯有些畏懼起來,木蘭拍拍他的額頭,見張湯進門,張夫人去給他解下外衫,張湯自在地脫了靴,換上木屐坐下,木蘭這才問道:「兄長,這倪寬的學識當真如此厲害?他還收學生嗎?」
張湯應了一聲,點頭道:「倪寬是我廷尉府里的高才,陛下見過他的奏章,便說這不是尋常人,我素日待他也很客氣,你家幼弟年歲剛好,有心的話,我明日去問問他。」
木蘭連忙點點頭,又道:「他收女徒嗎?」
張湯眉頭都不皺一下,淡淡地道:「又不是外頭的塾師,不講究這個,他自家的小女郎也在院子裡跟著向學,我去說說,他會應的。」
先前只說問問,這後一句直接都不裝了,想來也是,頂頭上司的廷尉,本來就正教著人家的兒子念書,教一個是教,再教兩個也是教,何苦得罪上司。
木蘭謝過張湯,又問了束脩,她其實也記得霍去病在替霍光尋找學師,但是不知道他那邊的人選是否定了,她信任張湯的眼光,但霍去病和張湯沒有交情,想想也就罷了。
張賀雖然懼怕倪寬這個先生,但想到有人來陪他受罪,心情還是好了許多,悄悄拉著木蘭問,「花叔叔,我能長一輩嗎?我又算師兄,又算小輩,索性抵掉好不好?」
小少年很是苦惱,花叔叔的弟弟妹妹和他年紀應該差不多,那他這個做師兄的豈不是還當晚輩,實在是丟面子。
要不是木蘭在,張湯已經準備上手了,輩分這還能抵掉的?
在張家吃了一頓飯,木蘭騎上馬去衛府,今日早上蕭載來了一趟,沒去見她,只是拉著王小娘說話,然後王小娘讓寶兒來叫木蘭,找了個僻靜無人處和木蘭說話,卻是一件叫木蘭驚詫萬分的事。
昨日宮中寵妃王美人家中老母壽宴,衛將軍饋贈五百金,這事木蘭還沒聽到風聲,但蕭載已經弄清了前因後果,他思考了很久,然後發現這不是需要思考的問題。
聰明人總有相似之處,自作聰明的蠢人各有各的離奇,那向衛青進言的寧乘,如果不是個蠢人,就是蠢人指派來的,目前來看寧乘是個蠢人的可能性更高。
大將軍得勝歸朝,正是煊赫之時,不說衛青是天子一手提拔,就是個普通的和天子沒什麼交情的武將,功高到這個地步,天子也得愛他兩三年,這個時候就勸衛青居安思危,提出的解決方案卻是贈金寵妃,討好後宮,他真當衛家一門外戚是鑽營的方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