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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盜馬賊交代,三天前的清晨,一個少年牽著馬在街上到處問路,他見馬起意,就和同夥以帶路為名,一個牽馬一個帶路,然後他把馬牽走,騎著馬跑路的時候,他回頭看見同夥被按在地上打得很慘,跑得也就更快了,那之後就是他賣馬銷贓的事了。
張湯遲疑了片刻,記下了疑點。
入夜騎馬出去辦事,為何到清晨在街道上問路?這人究竟是遇害了,還是活著?
隨後又找到了一點線索,據查宵禁的宿衛郎官說,四天前的夜晚,他們這一隊遇到了一個騎馬少年,追在後頭呵斥其停下,大約是嚇著了他,少年騎著馬跑得飛快,宿衛們沒追上,也就沒把這事報上去。
現在想來,應該是入夜出去的振武侯遇到檢查宵禁的郎官,被驚跑了。
張湯覺得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他把所有線索放在一塊兒捋了捋,當夜振武侯出門辦事,他初來長安禮儀不通,可能不知宵禁,被攆著跑了許久,到清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於是在街道上問路,被盜匪盯上,騙走了御馬,毆打了盜匪同夥之後便不知所蹤。
那這根子,還在盜匪身上啊!
張湯把盜馬賊吊起來用鞭子抽,打得皮開肉綻之後抹了鹽水,反覆毒打折磨幾輪之後,盜馬賊死了,直到死都沒招,死前還大喊著你倒是問啊。
嗯……一點小失誤。
張湯冷靜地讓人把賊子拉出去亂葬了,仔細思索許久,派人在各處路口張貼布告,沒過多久,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丟了個振武侯,找到有重賞,一旦有人問路,都恨不得直接把人拉到廷尉面前。
而此時,木蘭坐在籠子裡,怎麼也想不透,自己到底是怎麼進的衛將軍拉來長安的匈奴俘虜的隊列里,而且還混了個挺好的位置,她隔壁就是右賢王羅姑比。
第31章
走丟的這幾日, 木蘭經歷了張湯查出來的事,也有他沒查出來的事,不止御馬騎丟了, 身上的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摸走了, 她尋路尋得口乾舌燥,好不容易找到一戶心善的人家要了碗水喝。
喝完水她就給人比劃她出來的那條街道,得到的都是搖頭, 貴人所居, 平頭百姓通常是不敢去的,只能指個大致方位給木蘭, 但木蘭走著走著就找不到好心人告訴她的參照物了,再問再找, 再找再問,陷入循環。
走丟的第二夜,她沒了馬, 沒了錢,在街面上到處晃悠,想找到昨晚在街上巡邏的那些宿衛郎官,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走得太偏了,硬是連巡夜的人都沒看到。
就在她焦頭爛額的時候, 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內, 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呼嘯。
木蘭立刻就想到了趙破奴,趙破奴行軍時有事沒事就會對著草原呼嘯幾聲, 她覺得這種呼嘯很好聽, 所以跟著學過, 學得不大像,這會兒再次聽到這種呼嘯, 她感覺親切極了,連忙循著聲音追過去,一邊追,一邊口中也開始呼嘯。
她是很驚喜的,趙破奴也跟著衛將軍來長安了嗎?
然而小巷內,忽然亮起許多火把,隨之而來的是弓弦唰唰聲,木蘭下意識地想停步躲避,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高叫:「這裡還躲著一個!」
立刻有幾個人一擁而上,木蘭挨了幾拳頭剛想說話,忽然被一條繩索套住了脖子,她立刻拼命掙紮起來,可繩索套脖的窒息感非常要命,不多時她就昏迷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就坐在籠子裡了。
身邊都是匈奴人哭天喊地,她和幾個年紀不大的匈奴貴族少年關在一個籠子裡,邊上的籠子裡右賢王羅姑比,木蘭認識羅姑比,不過羅姑比應該不認識她,否則她身邊全是匈奴人,昏迷的時候,就醒不過來了。
昨夜匈奴俘虜外逃,以呼嘯為暗語,讓逃出來的眾人四散而走,俘虜們都在往外頭跑,就在這時候,木蘭一邊呼嘯著一邊跑向發出暗語的匈奴人,她也是最早被抓住的人之一,因為昏迷著,所以直接扔進了籠子裡,後面再抓到的人,大多都是用繩索捆著手腳丟在一邊。
不少人被捆得屎尿齊出都沒有被鬆開,不由羨慕地看著籠子裡的人,手腳都沒被捆著,雖然也是就地解決,但至少不會拉在身上吧。
木蘭坐著的地方,已經算是乾淨的了,她冷靜地思考著,思考著思考著就聞見一股異味,一個匈奴少年正在籠子一角便溺,見木蘭循聲來看,頓時惱羞成怒,用匈奴語說了一句什麼。
木蘭正好移開了視線,匈奴少年也沒發現異常,不過草草解決了事情,還是對身邊的同伴說道:「這人怎麼沒見過,他長得真像那些漢人。」
同伴麻木地道:「女奴生的。」
甚至都不是個疑問的語氣,只是隨口作答,那匈奴少年抿了抿嘴,小聲地道:「也許我們以後,還不如這些奴子。」
匈奴人的女奴來源複雜,大月氏,樓蘭,大宛甚至羌人,一切他們搶得著的地方,不過匈奴貴族最喜歡的還是漢家女,就算是村女都比那些風吹日曬的草原部落的女人好看許多,所以常常有貴族和漢人女奴生下孩子,奴子裡比較聰明得寵的,有時甚至能獲得正常貴族子的權力。
大部分的奴子有一個漢女母親,是能和漢人交流的,如今大家都是俘虜,最壞不過砍頭,好一些的大約要淪為漢人的奴隸,這些有漢人血統的奴子,長得像漢人,能說漢人的語言,以後怎麼不比他們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