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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兵來通報,說是霍校尉來見,木蘭連忙把筆放下,一邊讓人進來,一邊向外去迎,霍去病到底走得快些,一把掀開營簾走進來,見到木蘭,含笑拱手道:「花將軍。」
木蘭許久沒見過霍去病了,自長安出發時還是面白俊秀的少年,吃了這幾個月的苦頭,臉龐曬得微微發黑,人也瘦削了一些,但那股精氣神實在像是被打磨出來的兵刃一樣散發著光芒神采,且臉上洋溢著喜氣,叫人看了就替他高興。
她也拱手還禮,賀道:「霍郎君得此大勝,必定可以封侯了。」
霍去病聽了這話,一點都不謙虛地點點頭,找了個地方坐下,眉眼彎彎地道:「我的運氣實在不錯,那日傍晚,我在一處草叢見到大軍行過的痕跡,追蹤到一處水源地,發現那支匈奴大軍竟然毫無防備地在紮營……」
這驕傲的少年人,開始滔滔不絕說起他僅有的一次戰事經歷來。
木蘭不覺得有什麼,她要是能得這樣一場漂亮的大勝,也想和人多聊聊,只是她每次大勝,旁人的反應都比她熱烈許多,她又不善言辭,只能憋著,這會兒看霍去病說得痛快,她也覺得挺高興,仿佛自己也跟著痛快了一場。
霍去病說著說著,臉皮忽然發紅起來,撓了幾下耳朵,不大好意思地道:「在將軍面前說這個……我是不是有些煩人?」
他想說的其實是丟人,可少年臉皮薄,話出口就替自己委婉了一些。
木蘭搖頭,她誠懇地道:「我覺得這場戰事很精彩,聽十遍都不覺得煩。」
她從未打過這樣以少勝多的精彩戰事,雖然軍中對她多有誇讚,誇讚得她都有些茫然了,但木蘭一直覺得,自己做的並不多。
在她看來,漢軍的戰力是比匈奴人要高出一些的,後方有充足的補給,一名騎兵配備兩到三匹戰馬,兵刃也比匈奴人鋒利,每次出戰的兵力都經過朝廷商議,人數都是多於匈奴人的,木蘭覺得換個人上也能贏,無非贏多贏少罷了。
大漢和匈奴之間的戰事,之所以能夠常常大勝,難道不是因為大漢的國力勝過匈奴許多嗎?
木蘭真的覺得霍去病很厲害,讓她帶著八百人去打五千人,實在是難以想像結局,她或許帶著大家一起死了都說不定,而且不提戰果,當時霍去病能做下這個決定,本身就是極大的勇氣了,他哪裡是缺前程的人呢?
被木蘭用敬佩的眼神看著,霍去病一肚子想說的話都咽回去了,他……他是來炫耀的,可對著這樣的一雙眼睛,炫耀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裝作喝茶掩飾了一下,霍去病輕咳一聲,說道:「我聽舅舅說了,將軍受了些傷,傷勢要不要緊?」
這就是廢話了,木蘭搖搖頭,猶豫著說道:「似乎是不打緊了,原本流了幾日的血,昨日已經不流了,也一直沒感覺疼痛……」
她說著,眉頭擰起,道:「今日反而清神氣爽,應該是這幾日的湯藥起了作用,讓我散了很多瘀血。」
霍去病聽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實在也沒到理解這個的年紀,生他的阿娘,府里的婢女,親戚家的長輩,誰都不會讓他接觸到這些。木蘭已經得出結論,而且臉色確實不錯,他便也沒有多說。
木蘭的話少,霍去病其實也不是很多話的人,但作為朋友,總要有個話稍微多些的才能聊得起來,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木蘭不經意地提起了韓說的事,她一早上都在琢磨這個,很是頭疼。
霍去病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不如給他一個奪旗之功。」
木蘭擺出傾聽的姿勢,霍去病道:「陛下讓韓說來軍中,並沒有要他以後領兵的意思,只是想找個由頭給他些功績,軍功就那麼多,分薄給他難免叫其他人不服,那就說他奪了伊稚斜的王旗,使得軍心大振,這功勞可大可小,大可封侯,小可得賞,讓陛下自己來給……對了,這次沒人斬將奪旗吧?」
霍去病是真不知道,一場規模這麼大的戰事,一般要不是俘虜了對面的將領,就是亂軍陣中不知道是誰把對面打死了,斬將奪旗這樣的事反而是很少見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靠得有些近,木蘭不自在地撓撓臉頰,說道:「伊稚斜是我殺的,我的傷也是他打的,但是王旗確實沒人去奪。」
霍去病一噎,主將都被殺了,士氣肯定被打擊到最低了,這時奪旗還有什麼用呢。
他也是驚奇,這年頭居然還真有將軍衝上去和對面將軍捉對廝殺嗎?伊稚斜這樣的兇狠老將,幾個人衝過去圍著他砍,都不一定能殺死吧?
霍去病給木蘭出了這個主意,等她一筆一划寫完韓說的「奪旗之功」,才迫不及待地問起當時的細節。
萬人陣中取敵將首級,這不是諸子百家裡最離譜的小說家,他們編的演義故事裡才有的情節嗎?
霍去病哪怕只是聽著木蘭乾巴巴的敘述,都似乎能想像到那時的兇險殺機,他聽得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當時也在,衝上去搏殺了這一場。
一直講到伊稚斜死去,木蘭頓了頓,忽然說道:「我躺在地上,看到天上雲彩很少,天氣很好。」
那日天是很藍很漂亮的,地上屍橫遍野,血流十幾里。
第41章
木蘭在長安那段時間, 看過一些陳家收藏的書籍,裡面也有一些兵書,她不大能看得下去, 因為兵書本身反覆去教的那些東西是死板的, 很難用上的。真正的讓她感受到厲害之處的,也就是孫武兵書和三篇淮陰侯韓信的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