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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蘭眨了眨眼皮,強打起精神來,含糊道:「我阿爹也跟過李將軍的。」

    衛青知道,許多駐守邊關的士卒都在李廣麾下待過,這是真正的大漢脊樑,陛下發兵四萬,只不過是一次對匈奴的軍事試探,可誰知會折了這樣一位可敬的名將呢?

    這實在是大漢的損失啊。

    衛青後來又嘆了些什麼,木蘭就沒聽清楚了,她趴在盾牌上睡著了。

    眼睛一睜,就是天明,木蘭一個激靈睜開眼睛,人已在馬背上,遠處是匈奴俘虜的哭喊叫嚷,身後是火光沖天的蘢城,還有許多怪異的叫聲。

    木蘭側耳聽了聽,滿臉懵逼。

    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麼在軍中聽見了好多好多好多牛羊叫聲?

    見她醒了,一個親兵丟過來兩個餅子,這是她沒去領的朝食,昨夜戰局混亂,但也有不少人見識到了木蘭那一手箭出必中的射術,雖然還是有些怨氣,但親兵們已經不再把她當成只靠運氣混跡在他們裡面的鄉下小子了。

    軍中人心都不算複雜,經歷過血雨紛飛的戰場,很多人的心態都會改變。

    木蘭一邊啃餅子喝水,一邊東張西望,想問又找不到人問,鄧意冷哼一聲,有個叫蘇建的親兵笑道:「你不知道,蘢城外頭有一大片草場,養著上萬頭牛羊,將軍讓後營把牛羊都給趕過來了,路上吃一部分,等回去再論功行賞,據說是一個人頭算你三隻羊,九隻羊換一頭牛。」  

    木蘭瞪圓了眼睛,可她絞盡腦汁地回憶,卻回憶不出自己究竟得了多少人頭。

    她努力地算了算,掰著手指頭算,蘇建道:「別想了,昨晚那麼亂,記不清的人多了,匈奴人跑了大半,連俘虜帶屍體一共有七百多人,你報你自己記得的數,剩下的人頭不記得也沒事,因為將軍說,剩下的牛羊大家一起分!」

    木蘭瞪圓了眼睛,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虧了,這……打仗也太好了吧?不對,要批判對待,匈奴人有這麼多牛羊,還來劫掠漢人,屬實該被以暴制暴!

    木蘭聽著牛羊聲都不覺得吵了,眼睛眯起來思考自己能獲得的賞賜,圓圓的眼睛眯起來是個月牙兒笑眼,鄧意忽然發現,這小子要是不那麼討人厭的話……啊,也不那麼討人厭。

    蘇建對木蘭表現出了很大的善意,其他的親兵有些不說話,也有些跟著搭話,漸漸的,親兵之間的氣氛就開始融洽了起來。

    驅趕著上萬頭牛羊,回程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可一場大勝完,沒多久又傳來另一路軍被匈奴人打得潰散的戰報,和李广部全軍覆沒不同,由騎將軍公孫敖帶領的一萬騎兵遭遇匈奴人,戰死七千餘,衛青的情緒一下子消沉了下來。

    公孫敖和他早在微末時就相識,後來一同在建章當差,他曾數次遭遇危險,都是公孫敖不顧一切相救,這是他的過命兄弟。  

    唯一的好消息是公孫敖沒死,和殘餘軍隊逃回了漢境,可這一次帶丟了七千人,可以想見公孫敖以後的處境了。

    衛青一路上愈發小心,大約匈奴人也被兩場大勝迷惑住了,完全沒注意到這一支漢軍來了又走,燒了他們的聖地祖墳,滿載而歸。

    牛羊路上消耗了些,每隔兩三天就全軍吃一頓肉,使得軍中氣氛也極為熱烈,木蘭一開始吃肉還會犯噁心,漸漸的也開始感受到了肉食的鮮美滋味,她現在聞到肉香味已經會開始咽口水了。

    回到漢境前的兩三日,幾乎是日夜不停地行軍,再次見到熟悉的農田房屋,木蘭整個人一口氣一松,差點沒從馬上倒下去,兵出上谷,仍返上谷,在這裡要論功行賞,歡宴慶功。

    木蘭自己只記得十三個人頭,就算了三十九隻羊,可以換四頭牛加一隻羊,剩下的牛羊是全軍均分,她又得了一份,衛青叫功曹給她多算了兩頭牛,因為他也知道,這小子的人頭絕對不止十三這個數。

    這一戰下來,除了軍中統計的戰功,木蘭實實在在拿到手裡的,有整整六頭牛!

    她並不要羊,因為羊在鄉間沒多大用,是貴人殺了來吃肉的,牛才是硬通貨,她已經想好了牛的用處,家裡要起新屋,再買些水田,她要購置幾套新衣,不能再穿著她爹穿了好幾年,被人一揪就爛的破衣裳了!  

    嗯……有多餘的布料,她還想做一套漂亮的裙裳,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過一件新裙裳,都是阿娘用破用舊的布,再給她縫補一下穿上身。

    這幾日滿腦子都是牛的用途,錢的花處,木蘭走在軍營里,忽然見到蕭載正揪著頭髮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腦子裡忽然一陣清明。

    蕭載=蕭功曹=識字的人

    她忽然想起自己最開始的那個念頭了。

    她要識字。

    第7章

    「不,我不要牛。」

    蕭載有些頭疼地看著木蘭,他的髮髻都歪斜了一大半,聲音也像只公鴨子,但他的眼神很明亮很銳利,是木蘭從前並不敢接近的那種,一看就讀過很多書的人。

    她一有想法很快就會行動,等蕭載這邊沒那麼忙了,猶豫著上前,倒不是猶豫怎麼開口,而是不確定教會她識字需要多少束脩,她和蕭載也算是相識了一段時間,所以就算猶豫,她還是謹慎地問詢了。

    蕭載又揪了揪頭髮,他已經染上虱子好多天了,問題是回程的路上開始算戰功,每天都有好多士卒來找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的,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他想了想,把木蘭攬過來,一手攏著她的肩膀,一手拍著她的脊背,這是一個很實在的,親近且坦誠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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