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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抿了抿唇,也小聲地道:「顯兒會不會很傷心?」
兩人關心的並不是一件事,寶兒年紀小些,犯了錯之後腦子裡只擔心這事,霍光卻可以很快整頓心情,關心自己最關心的事。
霍去病送走木蘭,剛折回來就聽見兩個小孩兒雞同鴨講的對話,他也不生氣,一手拎一個把人帶到燒著炭火的屋子裡,著人給他們脫了身上的厚重外袍,把兩個坐席拼在一起,拼成一個大坐席,招手讓兩人都坐過來。
霍光蔫蔫的,不是很想靠近霍去病,寶兒蹭了過去,霍去病一隻手攬住寶兒,一隻手把霍光拎過來坐著,讓人去端些甜湯來。
聽到甜湯兩個字,兩個小孩兒明顯有些放鬆下來了,霍去病笑了一聲,先對霍光道:「喜歡漂亮小姑娘,這沒什麼錯。」
霍光微微偏過頭看霍去病,他嘴裡說了聲他沒有,但語氣沒什麼說服力。
霍去病又道:「可不漂亮的小姑娘,就應該受委屈嗎?你喜歡那丫頭,送她滿園的花都可以,你把花全摘給她,阿兄也不會怪你,可你做的是什麼?花家妹妹和你一起編花環,於情於理該她戴……甚至你自己戴在頭上也可以,為什麼要漠視她,讓她眼睜睜看著你拿花環討好別的小姑娘?」
霍光挪了一下屁股,阿兄要是疾風厲雨地斥責他,他肯定是不服氣的,但這樣好聲好氣地和他分析,他本就是很聰明的孩子,慢慢地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對。
他掙扎片刻,小聲地道:「阿兄,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別人。」
霍去病卻看得出來,霍光只是知道自己錯了,但話的重點還在後面那句,他仍想維護貼身侍女和喜歡的小姑娘,霍光的心性並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樣幼稚簡單,他是有自己想法的人。
這一點也不知是好是壞,但霍去病沒有尋根究底,只道:「明日我帶你上門去道歉。」
霍光低落地應了一聲。
寶兒已經喝上了甜湯,霍去病看他一副自己是來做客的模樣,忽然變了嘴臉,笑嘻嘻地道:「你阿兄生氣了。」
小胖子喝湯的手微微顫抖。
霍去病笑得很可惡:「他不會和阿光計較什麼,他氣的是你這個做弟弟不替姐姐說話,阿光犯錯,你應該把花環搶過來給姐姐戴,可是小胖子你說顯兒戴著好看,哈哈哈哈!」
寶兒都快端不穩碗了,他看著霍去病的眼神很驚恐,像看著什麼魔鬼。
霍去病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知道你說完那句之後,你阿兄的眼神有多凶嗎?他殺人的時候都沒這麼凶!他真的生氣了!」
寶兒放下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霍去病伸手戳戳他的頭毛,笑容收斂,認真地道:「你是家裡的男兒,阿姐受了欺負,哭得像個水壺,你就該把阿光按在地上打,打不過也咬他幾口,你這樣事不關己站在邊上,讓你阿兄很心寒,難道你阿兄還能上手來打阿光嗎?這正是該你出手的時候啊!」
木蘭離開時那樣冰冷的表情,霍去病真的是第一次見,木蘭寡言少語,但並不是冷漠的人,他看得出來,這是傷心了。
寶兒愣愣地聽著,他忽然聽懂了,胖臉漲紅,蹦躂起來就要去和霍光搏鬥,他沒打過架,只是蠻牛似的撞上去,霍去病也不攔阻,還坐著向後挪開一些,看著霍光被撞懵了,很快在霍去病的拱火下開始還手。
侍奉的僕役都很懵,自家主君怎麼拱著外人來打仲君啊?
霍去病一邊觀戰,一邊拍手叫好,時不時指點寶兒幾句,霍光一旦要占上風,他就不輕不重地去踹一腳,有這麼個偏心阿兄在旁扯後腿,很快霍光就真的被小胖子按著打了。
那邊木蘭帶著翠蘭剛回府,就聽阿彩說家裡來客人了,正在客堂等候,木蘭讓阿彩把翠蘭帶去洗臉,小姑娘剛才哭得很兇,臉上都是淚痕,抹得亂七八糟的。
客堂里似乎有些爭吵聲響,木蘭快步走進去,見到是一個頗為英俊的中年男子,陳二護著陳大正和他爭吵,兩兄弟都是一副怒氣洶洶的樣子,反而是中年男子有些勢弱。
中年男子陳掌實在是氣得要命,他在家病了一場,又不情不願拖了幾日,才在天子派來的親信看管下來到了振武侯府。天子要他把兩個女兒帶回家去,他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如今天子親口斷了他的承爵路,送不送女兒其實無所謂了,但丟人是真的。
一進振武侯府說明來意,那女管家就叫人把他兩個逆女帶來,陳掌好懸沒認出來,兩人曬得黑了,個頭竄了一截,禮儀全無,混似從哪裡尋摸出來的一對鄉下小子,要是先前在家的這模樣,別說送出去做人情,白送也沒人要啊!
陳掌氣得實在夠嗆,剛斥罵兩句,這兩個逆女竟然敢反駁他,甚至小女兒還推搡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了坐席上。
陳掌眼前一陣發黑,忽見兩個女兒都低下頭,對進門的少年叫了一聲主君,才深吸一口氣,整理衣裳,端莊姿態,向她說明來意。
這事木蘭還真不知道,自從回到長安後,天子一共召見了她兩回,都沒提這事。她十分驚訝地看著陳大和陳二,又看了看陳掌,立刻想起自己在衛家聽聞的陳家二女之事,眼前這個中年人,就是要把大女兒嫁給老頭,小女兒送給惡人為妾的那個陳掌?
陳大和陳二,就是那對倒霉的姐妹?
陳家姐妹明顯被陳掌話里透露出的「天子讓我來帶女兒歸家」的意思嚇住了,木蘭擰起眉頭,說道:「陳家主,你帶她們回去,是要讓她們嫁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