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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娘點點頭,她忽然想起什麼,把司馬遷的手放開,跑去把那個壺撿起來了,她剛把壺撿起來,霍去病從客店裡走出來,視線立刻落在壺上。
柳小娘當時滿眼是淚,只是大致看到是兩個少年幫助了她,霍去病的模樣是很好認的,見他走出來,柳小娘連忙推了推司馬遷。
司馬遷很感激地上前,剛要說話,就聽霍去病道:「那個壺……壺還我。」
柳小娘愣了一下,她剛才撿起壺,下意識地就把壺抱在心口了,這會兒明顯有些捨不得,但還是拿了出來。
木蘭落後幾步從客店裡出來,她的頭髮是散開的,看著有些潮濕,柳小娘立刻分辨出來,砸壺的是這個頭髮散開的小郎,但她手裡的壺已經被霍去病上前幾步接過去了。
霍去病非常自然地把這個從米漿攤子上多花了兩文錢帶出來的,很粗糙的木壺掛在了腰上,仿佛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
司馬遷看不懂,但還是很感激地對兩人折身一禮,道:「今日實在多謝兩位了,在下司馬遷,家父太史令司馬談,可否知曉兩位貴人名姓,好讓我父子登門拜謝。」
霍去病眉頭一揚,有些費解地道:「你是太史令之子,那修成子來糾纏你家女眷,你為何不報家門?」
太史令的俸祿六百石,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太史令的官職特殊,可以參加朝議,也可以時常面見君王,修成子能仗勢欺負的人其實不多,他要是強奪了太史令家的女眷,被直接告發到天子那裡去,對他也是一樁很大的麻煩。
司馬遷愣了一下,他一上來就被兩個隨從打懵了,見修成子那樣囂張,下意識地覺得自家官小位卑,報出去也不當用的。
霍去病又看向柳小娘,見她盯著木蘭看,輕咳一聲,說道:「罷了,遇到這樣的事也是倒霉,想是忘了,你們走吧走吧。」
他平時話也不多,但今日說的話要抵上平時十來天,看著竟是個很良善和氣的人了。
司馬遷連忙道:「只請兩位報了名姓,讓我們能上門道謝,哪有受了恩卻不問恩人名姓的道理。」
木蘭見柳小娘滿臉淚痕,情緒低落,對周遭偶爾的視線很不適應的樣子,忽然開口道:「我姓花,木蘭花的花,花木蘭,他是冠軍侯霍去病,上門道謝就不用了,你們回家去吧……今日都是修成子作惡,無關旁人,司馬郎君,你不可怪罪女眷。」
起初話語平平,說到最後一句,木蘭的眼神銳利了起來,司馬遷起初還在反應這兩名少年的身份,聽到木蘭這話,愣了愣,再度折身一禮。
回去的路上,柳小娘忍不住道:「阿遷,振武侯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司馬遷牽著馬,嗯了一聲。
柳小娘又說道:「冠軍侯也是很好的人。」
司馬遷猶豫了一下,嗯了一聲。
柳小娘沒注意司馬遷的複雜心緒,她之前受了修成子的輕薄,一直是強忍著眼淚去道謝的,可後來振武侯明明沒和她說話,只是叮囑了阿遷一句,她的淚意就漸漸止住了,所有的委屈像是都被這輕輕的一句話給撫平了。
兩人走著走著,在路邊看到一個米漿攤子,攤子上擺著一些可供外帶的木壺,柳小娘不止不哭了,還連忙拉了拉司馬遷的衣裳。
不多時,未婚夫婦人手一壺,柳小娘騎在馬上抱著粗糙的木壺,甚至開心地晃了晃腿,司馬遷一手牽馬,一手時不時舉壺,喝著清香的米漿,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春日風光,倒也不怎麼討厭。
第70章
司馬遷和柳小娘走後, 天色還早,何況霍去病說這裡晚上更熱鬧,木蘭想了想, 覺得只有兩個人遊玩未免冷清, 想回去一趟,把翠蘭和寶兒一起帶來,還問霍去病要不要去帶霍光。
霍去病下意識地搖搖頭, 「我想冷他些時日, 這孩子樣樣不錯,只有耳根子軟, 叫個小丫頭迷花了眼,他這個沒出息的樣子, 我一時還想不到找什麼樣的師父管束他。」
木蘭點點頭,又和霍去病打聽長安有什麼有名的教書先生,王小娘只能算是教認字的開蒙師父, 她聽聞大戶人家還會為孩子拜一門正經學師的。
霍去病之前一直在煩心這個,自然有很多東西可講,他一邊講,一邊看木蘭順手用髮帶扎頭髮。
她的頭髮已經快幹了,因為沾過水變得蓬鬆, 沒法立刻束冠, 只能先紮起來,她抬著兩隻手在頭上努力鼓搗了一會兒, 仍舊綁了個蹦蹦跳跳的馬尾巴, 霍去病看著那一束蹦跳的頭髮, 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直蹦跳。
他們今日看了一場鬥雞,到了那客店裡吃小食, 原本沒想上二樓住房間,但那客店大堂人多,有個端菜的僕從弄撒了菜,霍去病身上的華服髒污大半,木蘭的頭上也飛濺了一些湯水。
客店主家賠著笑臉,又是要賠償霍去病的華服,又是要免費提供房間和熱水供二人清理,霍去病才不在意這點錢財,但身上連湯帶水實在難受,便也應了。
他把華服脫了,換上木蘭帶的外袍,一回頭就見木蘭鬆了發冠,垂下一頭烏髮在水盆前洗頭,他連衣裳都沒系好,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像個木頭,盯著木蘭擦洗頭髮。
清澈的溫水打濕烏髮,那髮絲在水盆里似乎有了生命,絲絲縷縷靈活遊動,等到一盆水洗完,木蘭把所有的頭髮擰成一大束,不怎麼愛惜地像擰布帕一樣把頭髮擰乾,然後換了一盆清水繼續擦洗,重複擰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