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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把籃子上蓋著的布掀開,裡面是一些糕餅。
送平陽公主禮物的人多了,還真沒人送這些玩意兒,平陽公主反倒又笑了一聲,讓人給木蘭備座,木蘭跪坐下來,看了一眼不遠處台上的歌舞,不大有興致地移開視線,對平陽公主說道:「我、臣這次來,是上次說好的……」
她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向懷裡摸金餅,平陽公主極風情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期待她要拿出來的東西,然後看到了兩塊金餅。
公主的眉頭微微揚起,她是極聰慧的,立刻想起了上次無意間提起的阿彩,阿彩是她看上的,為此她花了兩塊金餅高價買下美人,可這小妮子不願意侍奉她,她便覺無趣,沒有勉強,把阿彩送給了天子,誰想到又轉了一回手。
平陽公主笑容漸淡,說道:「你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給阿彩付贖金?」
木蘭不知道為什麼公主不高興了,她小心地道:「還有給公主送禮。」
平陽公主差點氣笑了,這一籃子糕餅,在她面前還稱得上禮?旁人送她什麼?珍珠美玉,珊瑚碧樹,收不收還要看心情!
就在被掃地出門的前一刻,木蘭的目光落在平陽公主身上,頓時又呆滯了,今日平陽公主不同於上次的裝扮,一身裙裾深紅搭淺紅,眼尾描紅,嘴唇嫣紅,發間別無綴飾,只有珍珠發冠和幾樣珍珠髮飾,髮鬢歪向一側,實在是嫵媚萬千。
木蘭又不大敢看公主了,她這反應實在叫年長婦人喜悅於自身魅力,平陽公主忽然又高興了,甚至伸手拿了一塊糕餅,咬了一小口。
就這么小一塊糕餅,木蘭都是一口吃倆的。
她也去拿糕餅吃,很小心地一口只吃一個,慢慢地把糕餅吃完了,就剩個空籃子擺在桌案上。如此陪伴公主看完了一曲歌舞,底下的僕婢輕聲詢問是否接著奏樂,平陽公主微微搖頭,對木蘭說道:「今日郎君有些心不在焉。」
木蘭沒想到自己的情緒都能被人看出來,她想了想,老實地把霍去病對她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擰著眉頭說道:「他說完就走了,我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現在忽然明白了,他在消遣我。」
平陽公主起初也是跟著皺眉,隨即眉心舒展,她漫不經心地看了一下指甲上的裝飾,輕聲地道:「這事確實難辦,我原本是想等皇后求上門來的。」
木蘭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霍去病也許不是在和她開玩笑,是真的有這麼一件難事,卻叫她告訴給了公主,還被公主猜到了。
平陽公主笑道:「這事看在郎君的面子上,我應承了。等郎君再遇到霍小郎的時候,就告訴他,不必煩心長輩們的事,也輪不到他以身相代。」
「哈哈,以身相代……」平陽公主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孩兒,別說天子下不去嘴,連她不大見霍去病面的人,也從沒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霍去病自己大約都不記得了,他小時候不懂事,管劉徹叫過阿父的,那會兒宮裡連公主都沒有,劉徹是真的很疼愛他。
平陽公主笑夠了,看天色也不早了,瞥了木蘭一眼,再次說道:「這幾日汝陰侯都不在……」
木蘭撓撓頭,汝陰侯是誰啊?公主一直說他在不在的。
平陽公主氣得跺腳,傻小子一個,哪有面首知情識意,她這都明示了!
不過傻小子也有傻小子的趣處,真要很快上了手,變得知情識意起來,也許反而不如現在討人喜歡了,平陽公主擺擺手,讓婢女送木蘭出門。
木蘭被送了半路,她忽然又折回去,就在平陽公主以為這小子反應了過來的時候,就見木蘭伸手把桌案上的籃子又提起來了。
這傻小子,竟然是回來拿他那破籃子的!
木蘭渾然不覺地出了公主府,這會兒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好在她住得很近啊,沒走一會兒就到了家,木蘭左思右想,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對不住霍去病。
既然是真有這麼一件都不能叫人知道的事,那她告訴給公主就很不應該了,公主似乎猜到了,她還有解決之法,也答應她會解決這事,那還是應該趕緊告訴霍去病的。
她換了一身簡單點的衣物,衛府離她住的地方有些遠,她還是把馬廄里的馬騎上了。
這馬自然也是天子賜下,是一匹很好的御馬,木蘭知道馬的好壞,這御馬比她在軍中的戰馬要乖很多,騎著走了不多遠,就很配合她的駕馭了。
木蘭循著記憶里衛府的方向,策馬走在街道上,走著走著,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據隔壁鄰居,酇侯蕭府的看門下人交代,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振武侯。
廷尉張湯肅著一張臉挨個審問了一條街上的看門人,眾人證詞之間互有印證,那麼振武侯入夜騎馬自行離開住宅,這事應當是可以證實的了。
張湯提筆記錄下來:四日前,振武侯失蹤時並無異常,當日傍晚,振武侯進入公主府。入夜,離開公主府回了一趟侯府,再由侯府策馬出來,當時換了一身便裝,疑似有事出門。然後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河流里,失去了蹤跡。
最開始家中無人在意,直到第三日振武侯也未歸家,家人發覺不對時才上報,第四日上達天聽,天子聞聽大驚,立刻派遣廷尉張湯徹查此事,好好的一個人,總不能是走丟了吧?這是出事了!
長安城裡風聲鶴唳,廷尉的人手散布到各處尋人……或者是尋屍,最後在一處黑市查獲振武侯騎走的那匹御馬,御馬屁股上的印戳被塗黑了,張湯清繳了黑市,從販馬的人開始查起,一直查到盜馬賊,又尋到了一點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