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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騎兵經歷了幾輪衝鋒,重騎兵失去戰力,後方大量輕騎猝不及防正面遭遇木蘭大軍,一下子被衝散了陣型。
被遠遠丟在後面的衛青,喘了一口氣,收攏同樣疲憊不堪的兵員改換陣型,他壓陣在後,一點點收割匈奴人的零散兵力。
李廣畢竟年紀大了,馬速沒跟上,漸漸和衛青匯合一處,老將軍揉了揉打得發疼的手,淡淡地道:「少年人經不住激將法,故此激他一場,倒是沒想過激得這麼凶。」
衛青看他一副想炫耀又不想叫人看出來他是在炫耀的樣子,有些替他難受,沉默片刻,問道:「老將軍,似乎是前鋒?」
李廣一滯,他是前鋒,把將軍激得衝鋒在前也就罷了,這會兒人在後營,還和壓陣的聊起來了。
第38章
將軍扛旗, 沖陣在前,對於士氣的鼓舞是極大的。
李敢一早就拋棄了老父,手中一桿長矛硬生生將迎面而來的匈奴騎兵挑飛在半空, 殺得渾身浴血, 忍不住大聲嘶吼起來,他不光自己衝殺,還帶著身邊人一起衝殺, 對他來說, 這會兒什麼都拋在腦後了,今日就是不死不休的殺場。
趙破奴重重揮刀趕開一名衝過來的匈奴騎兵, 他的右臂被劃傷了,背後似乎也有傷口, 但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他一手持盾,一手持刀, 拼盡全力地護衛著木蘭,甚至都顧不得殺敵。
不遠處的韓說一邊大聲哭叫著,一邊胡亂揮刀,他真是信了趙破奴的邪,前一刻還讓他小心應對, 仿佛什麼關心他的好兄弟, 下一刻見到花將軍那一側防守無人,直接伸手把他往那裡推!
韓說先前經歷了一場極爽快的大勝, 正是熱血沸騰, 覺得匈奴人似乎也就那樣的時候, 他雖然屈身侍奉天子,但畢竟還是個男兒, 見到那大勝的風光,自己難免也生出一種我上我也行的期待,這份期待甚至沒有過去太久,夢醒睜眼,一下子就置身危機四伏的戰場!
說好的他來走個過場啊!
扛旗沖在最前面的木蘭,此刻也覺得自己像在做夢,血氣撲面而來,匈奴人的面容扭曲得像重重鬼影,手中長旗不斷揮舞,趕開擋道的敵騎,她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痛苦,胸口悶得像堵了一口血,她雙眼烏沉,在無數廝殺的身影中看見了被重重護衛著的伊稚斜。
伊稚斜像一隻垂死掙扎的老鷹,他已知死期,心中沒有畏懼,反而越發陰狠,將自己的王旗立在馬前,冷冰冰地指揮戰局,看著自己的親信兵員一個個倒在馬下,直到一聲呼嘯陡然傳來,他猛然看向呼嘯的方向。
趙破奴沒有停頓,連續呼嘯幾聲,將伊稚斜的目光牢牢鎖在自己身上。
木蘭聽過很多次趙破奴的呼嘯聲,有時輕快,有時沉重,有時悅耳,有時尖銳刻骨,她在長安時就曾被這呼嘯聲吸引,落入抓俘的兵丁手裡,在籠子裡待了幾天。而這呼嘯,其實是匈奴人特有的一種交流方式。
但趙破奴並不是匈奴人,他幼時被匈奴人擄掠為奴,因為年紀小,被轉賣了好幾次,他十幾歲的時候,奴役他的匈奴部落又遭遇了外敵,他趁機逃了出來,在匈奴境內又遊蕩數年,才回到漢境。他給自己起了名字,哪怕聽上去很不像樣子。
或許伊稚斜自己都記不清了,隨手擄掠的一些奴隸罷了,但趙破奴永遠記得自己父親被砍下頭顱,母親被折磨而死的那天。
今日趙破奴決定報仇,哪怕再等等或許更安全,但仇人近在眼前,他等不到下一刻了。
一把扯過韓說,讓他頂替自己的位置,趙破奴猛然衝上前去,準備殺穿伊稚斜的防線,就在他緊緊握刀準備……「誒我刀呢?」
跑到一半的趙破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旗杆,又看了看沖在自己前面的熟悉背影,因為見到伊稚斜而憤怒到血紅的眼睛,一下子都清澈了幾分,他立刻把旗杆扔到韓說手裡,奪過韓說的刀,尖嘯著追了上去。
韓說、韓說決定在自己的墓碑上永遠記下這一天。
木蘭往哪裡沖,她身後的人就往哪裡沖,伊稚斜一眼就見到那衝殺過來的小將,敵軍近在眼前了,今日必死無疑了,那麼再帶幾條年輕的性命下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戰馬衝鋒的速度是極快的,從木蘭轉向到沖在近前,不過幾個喘息的時間,伊稚斜緊緊盯著那雙烏沉的眼睛,心中升起一股冰冷的喜悅,他喜歡收割這樣的對手。
兵刃相交數下,大軍已經混戰一處,趙破奴一刀劈向伊稚斜,被他嫻熟地避開,木蘭揮刀再去,伊稚斜猛然控馬,那匈奴戰馬人立而起,雙蹄前推,就要將木蘭踹下馬。
就在這時,木蘭十分靈活地向下一躺,反手一刀捅入馬肚,雖然馬蹄還是落下了,卻只是在她背上一踹,她的馬極通人性地向前一避,卸去大半力道。
伊稚斜卻被發瘋的戰馬一下子甩下去了,趙破奴一刀扎在伊稚斜腰上,伊稚斜還在地上敏捷地打滾,避開致命的攻擊,就在伊稚斜準備再奪一匹戰馬的時候,木蘭策馬而來,飛起一刀砍向伊稚斜的脖頸,因為伊稚斜的避讓,這一刀深深沒入他的肩膀里,刀卡在骨頭上了。
木蘭想收刀,反而被瀕死的伊稚斜從馬上拖下來,伊稚斜一隻手死死卡住木蘭的脖頸,木蘭兩隻手按上伊稚斜猙獰的臉,指頭深深陷入伊稚斜的眼睛,兩人在地上廝打起來。
趙破奴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想揮刀卻怕傷到木蘭,畢竟兩人扭打一處,時不時還翻轉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