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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廣帶著兒子李敢找了個高處眺望,感嘆地道:「我這幾十年的戰事打下來,都沒見過這樣大的陣仗。」
李敢幹巴巴地道:「您那是守城,現在可是我們大漢主動進攻匈奴……阿父,您跟我說實話,您真的會打進攻戰嗎?」
李廣一巴掌拍在李敢腦瓜頂,怒斥道:「進攻就不需要防守戰了嗎?萬一匈奴人來打軍營……」
他說著,看了一眼底下風雲匯聚十三萬漢軍的壯觀景象,啞巴了一下子,然後又打了李敢腦瓜一巴掌,惱羞成怒地罵道:「你一個將領,怎麼帶頭不戴兜鍪?軍容不整,該打!」
李敢毫不畏懼,他的腦殼已經被打出繭子來了,老父打得手疼,對他來說也是輕飄飄的。
衛青下了馬,見到飛奔而來的一人一騎,笑著站在原處,那騎手很快勒馬,正是滿臉喜悅的霍去病,他翻身下馬,拜了下去,「舅舅!」
衛青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給他拍了拍灰,「你阿娘擔心你吃不好,讓我帶了些果脯蜜糖,還有些醃肉,你拿去和木蘭分一分。」
霍去病看了一眼,衛青的一匹替馬上,背著大大小小好幾個口袋,甚至還繫著幾個蹴鞠球。
少年噗嗤一樂,這怎麼可能是他阿娘準備的。
第57章
衛青帶來的果脯大多是桃脯, 今年剛打的新桃,用了鹽和香料醃製,吃起來咸中帶甜, 滋味極佳, 這在邊郡是做不出來的,是長安豪奢之家才有的富貴手藝。
說著話木蘭也到了,她一下馬就看到霍去病背著風在吃什麼東西, 見她看來, 霍去病鼓著半邊臉頰,給她塞了一片桃脯。
於是木蘭的半邊臉頰也鼓起來了。
這幾個月在邊郡的日子實在苦巴巴的, 霍去病從前不吃飴糖,那是平頭百姓的美味, 他一般用飴糖來獎勵馬匹,木蘭先前在長安幾次看他從羊皮袋子裡掏出東西來餵馬,她以為是豆料之類, 但那是霍去病在餵馬吃糖。
在邊郡待久了,霍去病都吃了好幾次飴糖了,忽然嘗到了長安的風味,一吃就停不下來,木蘭也眼巴巴地看著, 霍去病時不時分她幾片, 衛青也替他們打掩護,諸將陸陸續續趕來時, 就見衛將軍擋在兩個小將軍面前, 神情嚴肅地道:「對於此戰, 尚有些細節要商議,諸位請隨我入帳。」
士卒們並未搭建營帳, 只是先把能容納許多將軍議事的軍機大帳立了起來,眾人紛紛應和。
大帳內設了坐席,諸將按次序入座,領兵在外,其實沒什麼可說,諸位將軍都默認按領兵人數來排序,霍去病和木蘭名義上是兩人各帶兩萬兵馬,和趙信相當,但趙信的爵位低於二人,因此霍去病坐左側上座,木蘭坐右側上座,而趙信坐在霍去病的下首,此後則是領兵一萬五千的將領,李廣資歷最老,所以就坐在木蘭的邊上。
聽著複雜,但眾人都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所以這次排序幾乎沒人亂坐,仿佛是一進門就知道該坐哪個席位,衛青在主位跪坐下來,向諸將布置任務。
從總體兵力上來說,大漢和右賢王部的兵力相當,或許還要少上萬餘人,但這不是差距,而是優勢。漢軍準備充足,光是補給線就設了三條,而軍中騎兵人人披甲,雖然大部分是粗糙木甲,但匈奴人只有精銳披甲,大部分的兵力裝備都極差,許多人還使用著當年從秦軍繳獲的兵刃,而漢制的兵刃較秦朝已經更新換代了幾輪。
這也是木蘭和霍去病連連大勝的原因之一,木蘭早發現了這種差距,所以她總覺得自己沒什麼本事,打的全是人數占優的戰事,漢軍的裝備如此精良,自然能得勝。
目前來說,和木蘭霍去病深入敵境只能拋棄輜重快速奔襲不同,大軍開進匈奴境內,要考慮的最大難題其實是尋找到右賢王本部,是的,攻守易形了。
霍去病立刻提出幾個可能的地點,他到底是從敵境幾進幾出的人,說話很具有參考意見,他其實希望大軍直接開進匈奴境內,一路平推過去。
衛青搖搖頭,說道:「大軍直接開進並不可取,匈奴往往會在秋季進犯大漢,是因為他們在夏季得到了充分補給,兵強馬壯,大漢常在春季攻打匈奴,也是因為過了一冬的嚴寒,春季是匈奴人最脆弱的時候。今日反其道而行之,就是為了打匈奴人一個措手不及,此戰出其不意,若能直接擒王,最為合適。」
這其實是劉徹和衛青一同商議出來的,兩方的出兵規律不是沒人看得懂,主要是因為這種天時很難得,匈奴人不在秋季進犯,那他搶什麼?大漢不在春季出征,那有什麼季節是適合打仗的?
這次反季節來攻,最大的原因是木蘭和霍去病兩個人在前線取得了很大的戰果,乘士氣而戰往往能夠取得大勝,至於打匈奴人一個措手不及,那是劉徹的描補,其實他就是急功近利,已經看到了令人愉快的戰果,他迫切地想要一場全面大勝,實在等不到第二年的春季。
衛青在戰略意圖上和劉徹實在是對知己,掩蓋了天子的急切,衛青又道:「如今深秋已至,匈奴人應當會整備兵馬進犯漢境,朔方、五原、定襄、雁門,都可能是他們的目標,大軍暫不輕動,我有意讓一支軍隊分兵四路,探查匈奴主力所在,諸位將軍可有人請纓?」
任務是肯定有人要去做,主動請纓最多落個好名聲,而裝死不理則有很大可能落在別人身上,畢竟這任務著實不好做,將自己的軍隊分散開去,探查匈奴主力的過程中出了錯,那不就是送到敵人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