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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看了一眼寶兒,寶兒和木蘭長得很像,來長安過了一年多富貴的日子,小孩兒養得更胖了,但沒有霍去病平日裡見到的富貴人家的小孩兒那樣盛氣凌人,是個清秀而老實的小胖墩。
霍去病對小孩兒其實沒那麼多耐心,但小胖墩小心翼翼湊過來的樣子很有意思,而且還一副防著他忽然打人的畏懼模樣,霍去病壞心思頓時上來,忽然伸出拳頭。
寶兒嚇得一把抱緊小白,想跑還沒跑的時候,卻見霍去病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小孩兒沒有自己被逗了的意識,眨了眨眼睛,又把小白放下了,一聲不吭地蹲在邊上,反正是霍去病摸一下,他也跟著摸一下,一副自己才是狗主人的姿態。
快到中午的時候,木蘭醒了,她笨拙地弄好了月事帶,公主給她的是絲帛里填滿鵝絨的月事帶,但她昨夜悄悄問了阿娘,阿娘說這玩意裡面塞的是草木灰碎布條,鵝絨哪裡經得住用,那玩意兒也不怎麼吸血啊。
木蘭想了想,大概是公主換得很勤吧,她最後還是用了阿娘特製的草木灰。
霍去病見木蘭出來,拍拍小白的狗頭,又拍拍寶兒的腦袋,這才站起身,他蹲久了腿都麻了,艱難地動了動腿腳,說道:「我該走了,先回一趟舅舅家,再去宮裡,陛下這兩天應該就會召見你的。」
他停頓片刻,十分刻意地道:「木蘭。」
木蘭沒聽出這種刻意,叫她木蘭的人很多,這年頭不興連名帶姓叫人,及冠的青年,家裡識字又講規矩的,會取個字來叫,不大講規矩的就按出生次序取字,再不規矩點的,就像木蘭她爹,別人管他叫花老三。
木蘭不到及冠年紀,霍去病也沒到這個年紀,所以大多是叫名不帶姓,或者大郎二郎地叫,霍去病先前對木蘭是尊稱,但這會兒他覺得關係應該更近些了。
木蘭一直把霍去病送出府門,回頭看見地上一道白影追出去了。
寶兒的哭聲哇地一下響起。
第46章
木蘭還是把小白抱回來了, 她一手抱著狗,一手抱起寶兒往回走,霍去病駐足看了一會兒。
他是很喜歡狗的, 宮裡的御狗陛下一年看不了幾回, 他倒是幾乎每隔兩三天就去和狗玩,可惜他沒有自己的家,沒家的人又怎麼能養狗呢?
寶兒看見小白被抱回來就不哭了, 只是還有些慣性抽噎, 花母聽見聲音就跑了出來,現在的家比原先的泥巴屋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木蘭就是很佩服阿娘無論什麼時候,只要聽見寶兒的哭聲, 她都能飛快衝出來。
只是看到抱著寶兒的是木蘭,花母就不吭聲了,換成別人, 她肯定是要教訓的,但現在家裡她最怕的人就是木蘭,這種有些想討好又有些畏懼的情緒,或許可以有更貼切的解釋,但花母的認知就是她有點怕這個長女。
木蘭把小白和寶兒放下, 對花母道:「過兩天我去尋尋有沒有教識字的先生, 寶兒和翠蘭該識字了。」
花母有些高興,但又說道:「小郎能識字最好, 以後能有好前程, 但是翠蘭要識字幹什麼?她又不出去當官。」
木蘭想到自己識字的經歷, 堅決搖搖頭,「一個是教, 兩個也是教,而且識字能讓人聰明些。」
至少她是覺得,自己的腦筋越來越夠用了。
花母有點捨不得束脩,她覺得老里正也能教,但木蘭知道,老里正沒做過教書先生,他教年輕人還好些,教小娃娃一是很費心神,二是不大會教。
不管怎麼說,識字是大事,花母是同意的,木蘭又把她帶到庫房裡去,讓她看自己這次得的賞賜,原本空蕩蕩的庫房已經填上了一大半的地方,要知道原本這庫房放著的陳家的財物,那得是從高祖那會兒開始積攢的了。
木蘭越看,越是覺得天子大方,心中難免升起許多感激。
可對很多人來說,劉徹不僅不大方,還是個刻薄寡恩至極的君王。
汝陰侯夏侯頗從昏迷中醒來,就被平陽公主軟禁在了公主府里,他氣得幾乎吐血,但第二日他就等到了機會,天子駕幸公主府,汝陰侯打點了軟禁他的下人從後院跑出來,狠狠地告了木蘭一狀,他到底有些分寸,只說自己挨了打,沒有攀扯平陽公主。
可這狀越告,夏侯頗的聲音越小,最後他說不出話了。
春日艷陽下,劉徹和平陽公主姐弟二人維持著一個對面交談的姿勢,半側著眼神看他,帝王高大,公主婀娜,明明是體態差別極大的一男一女,但給人感覺極其相似。平陽公主的眼裡有厭棄和譏嘲,劉徹看他的眼神乾脆就是滿滿的不耐煩。
令人窒息的沉默保持了許久,劉徹懶洋洋地開口道:「掠賣他人婦,這罪責和陳何仿佛,振武侯是有些失禮,但公主並不計較,此事罷了吧。」
夏侯頗一身冷汗,陳何是什麼人?前任曲逆侯,因掠奪人婦被腰斬棄市,爵位收回,陳家人跑斷了腿,拉了多少關係都沒能復爵,要知道陳家的祖上和他家祖上一樣,都是開國的功臣!
劉徹自然不是什麼嫉惡如仇的人,相反,他對親信之人很多罪行都是視而不見的,他對陳家下如此狠手,對許多像陳家一樣的權貴毫不容情,其實只是因為這些人的爵位太高,俸祿太多,而又沒有什麼出彩的人才讓他合意,所以不願意再用高官厚祿養著這些人罷了。
可這天下明明就是高祖帶著這些人打下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