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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等林知羽解釋,秋秋握住了林知羽的手腕:「你就留下來吧,我能養你一輩子,要是哥哥不同意,我就和你一起浪跡天涯,我相信靠我們倆的本事,活下來是沒有問題的。我們找個小村子,養蠶繅絲,種地養雞,過我們倆的生活去……」
眼瞧著秋秋說著說著就淚眼朦朧,滿臉感動的樣子,林知羽有些無語……這丫頭這些年到底受了什麼荼毒?滿腦子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知羽慌忙打斷秋秋的話,嘆了口氣說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
碗底都快被林知羽戳了個洞,她心裡越想越亂,乾脆把手裡的東西一放,帶著秋秋出門去玩了。
春季的天氣反常,早上還是清朗的清晨,晨霧散後不久,竟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不一會兒,雨勢轉大,豆大的雨滴砸在屋檐和地面上,砸得院子裡的花草搖搖擺擺的。
書桌邊上的窗子沒有關,斜風細雨透過窗子進到屋子裡,雨絲一點點浸透了桌面上的宣紙。
林知羽和秋秋撐著把油紙傘,從院子裡急速跑回到屋檐下,收了雨具,看著雨幕有點惆悵。
「我早上看晨霧就覺得會下雨。」秋秋拿帕子撫掉了林知羽身上的雨點,繼續說道,「可你還偏偏要出去,這一會兒功夫,就變成落湯雞了。」
「雨不大,沒關係。」林知羽說著,從懷裡掏出來剛剛上街買的東西,一刀紙質細膩的宣紙。
秋秋好奇地看了看她手裡的宣紙說道:「小時候可沒見你這麼好學,學堂里的時候,哪次不是我替你挨先生的戒尺?」
古來讀書,公子帶著的書童除了幫忙拎書箱之外,最大的用處就是幫忙挨打。
林知羽雖然帶的是個丫鬟,但是也承擔了這一職責。林知羽小時候格外不喜歡學習,上課還不到三日,書本就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文章更是一個字都做不出來,秋秋跟著林知羽被罰了好多次。
但林知羽心存愧疚,總是趁著先生不注意,拉著秋秋就撒丫子跑路。
蓄著一把山羊鬍的老先生氣得幾乎要把鬍子全都揪禿了。
「寫字可以讓人的心安靜下來。」
林知羽有好多天沒見到盛譽了,也有好多天沒見到許方璟了。
她知道他們都很忙,忙著外面的大事。留在這裡,作畫品茶,掩耳盜鈴地享受眼前的祥和,似乎就是她和秋秋能做的一切。
林知羽不喜歡這種能把人逼瘋的閒適,但是當辯駁的話到喉頭的時候,又硬生生被她自己咽了下去。
本來就是如此。她又沒什麼本事,有什麼資格出口辯駁……有什麼資格表達自己的想法……
林知羽說著要把手裡的宣紙放到桌面上去,回眸看到沒關的窗子,頓時心裡一急:「完了完了,雨水都進來了,桌上的東西全都濕了。」
慌忙用袖子擦乾淨桌上的水漬,但是桌上擺著的書和紙張還是浸透了。尤其是擺在正中間的一幅畫,氤氳成一團墨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淡藍色的袖口被墨跡染成了一團黑色,林知羽把桌上的畫拿了下來,放在一邊乾燥的地方,皺著眉看著濕透了的畫面,有些苦惱。
「知羽,這是你畫的啊?」秋秋見她手忙腳亂,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該不會還是小時候鬼畫符的畫風吧?」
說著,秋秋伸長了頭看過來,皺著眉品味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嗯,不錯,有點進步,雖然還是小時候的樣子,但是這小人的腦袋圓了不少。」
林知羽腦子裡如同被雷擊中一般嗡的一聲。
這的確是她畫的畫,但是畫的是很抽象的火柴人畫風。被迫在盛宅里待著的日子實在是太過無聊,她畫了一整個漫畫故事,這是最後一幕,她畫了足足兩個時辰。
這火柴人的畫風,不是只有許方璟見過嗎?為什麼秋秋卻說,這和她小時候畫得一樣?
林知羽頓時發現了秋秋話里還有許多不對勁的地方,原主林知羽明明是個才貌雙全的才女,自小被養得琴棋書畫無所不精。
但是在秋秋的敘述里,就變成了不愛讀書,經常逃學,害得秋秋多次被罰的罪魁禍首。
這不愛學習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才女林知羽,倒是很像是她本人。
林知羽捏著紙張的手頓住了,默了片刻,裝作若無其事道:「你還記得我那時候的畫?」
「當然記得了。」秋秋用手在紙面上比劃著名,「當時那個先生有點駝背,總是用戒尺打我,你說他是個背著烏龜殼的老烏龜,還把他畫成個大王八的樣子,那幅畫被先生看到了,我們倆一起被罰跪了三個時辰的小祠堂呢……」
不像是嫻雅淑靜的才女會做的事情,但是很像是林知羽會做的事情。
林知羽腦子裡有些頓頓地,思來想去,卻覺得腦仁都疼了起來,她好像接近了一些事實,就隔著一層窗戶紙,卻怎麼都想不清楚。
濕透的紙面只餘下一角乾燥,上面畫著個橫刀立馬的小人,雖然火柴人臉上沒有表情,但秋秋卻分明看到了這人的滿身倨傲,林知羽畫出了神韻。
她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啊?」
「阿璟……」林知羽只說了這兩個字,頓時頓住了,淺淺皺起了眉頭。
一股淡淡的不適感從血脈之中蔓延開來,漸漸進入四肢,融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