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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太子殿下在,他沒敢細看,難怪太子殿下念念不忘,許氏還真的是人間獨一份的美,可惜了出身許家,否則在後宮裡也是聖寵不衰的寵妃。
許方璟淡淡說道:「外面風寒大,我身體不好。想必就不用親自出去迎接公公了吧?」
育德醒過神來,知道就沖這張臉,許方璟都不是他能命令的人,客套說道:「不必不必,您好好休息。」
沒想到,嘩啦一聲,捲起的草簾放了下來,把窗內憑窗而立的倩影遮蓋住,不給這個陸奇升面前的紅人一點點面子。
育德少有的幾次吃癟,竟然都在這以往看不上眼的冷宮裡。
他眼皮抬起,站直了身子,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趾高氣昂地從大門走了出去。
「狗仗人勢還死要面子,和他主子一個樣子……」林知羽撇撇嘴。
上次陸奇升在冷宮吃了癟,林知羽沒想好怎麼把陸允糊弄過去,陸奇升把一切都給解決了。
在陸奇升傳出去的版本里,一片和諧,沒人膽敢威脅當朝太子。這也免了她絞盡腦汁編假消息。
瞧著育德帶著人走出了冷宮,林知羽才美滋滋地去清點箱子裡的金銀珠寶。
翠綠通透的鐲子分外清潤好看,金光閃閃的金錠子沉甸甸的,夜明珠足足有半個拳頭那麼大……
林知羽眼睛都亮了,這得做多少個荷包,才能攢夠這麼多錢啊?
不一會兒,林知羽已經足足抱了一滿懷的金銀珠寶。目光像是被珠寶黏住了,抱著珠寶往屋子裡走。
艱難地用胳膊肘頂開了門,林知羽樂顛顛地走了進來。
許方璟看著她懷裡抱著的金銀珠寶,忍不住無奈道:「你不是不喜歡陸奇升?」
「對啊!」林知羽點了點頭,摸了摸懷裡的銀子,說道,「可是銀子是無罪的,金光閃閃、銀光閃閃、寶光閃閃的,多好看啊。」
抱著一堆錢的感覺就是分外有安全感。
忽而想起來一些細節,林知羽皺著眉頭說道:「只是……陸奇升這麼明顯的示好,就不怕被皇上歸為許家一黨嗎?」
許方璟回答道:「過年了,陸允也要拉攏人心,這八成是陸允授意的。」
到了年底,官員們都會收到朝廷的賞賜,往年許家也會收到。陸允這番行動無非就是在告知天下人——他陸允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算是許家違逆,他也願意掛念許家往日的貢獻,不吝嗇地對待許家的後人。
許方璟輕笑一聲,但是眸色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鄲城今年颳了大風雪,城裡百姓沒有衣食,也沒見他有這麼用心,國庫早就空虛,官員們生活富足,根本不缺這些賞賜。在官員里的好名聲,比成千上萬的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林知羽抬頭看著不晴朗的天空:「京都都這麼冷,更何況是邊關。不知道要凍死多少百姓。百姓是最可憐的,戰爭的時候最慘,無人顧忌他們的死活。就算是太平盛世,也無人關心他們……」
林知羽的臉頰被院裡的寒風吹得通紅通紅的,像兩個熟透了的紅蘋果,隱隱還有暗紅色的凍傷。
她是閨閣里養出來的身嬌體弱的大小姐,經不起風吹雨打,卻陪許方璟在這荒無人煙的冷宮裡度過了一整個秋天。
林知羽這番話里的胸襟讓許方璟都怔了一瞬。
許方璟從小跟著母親在鄲城長大,親眼見到受困於戰火和饑寒的百姓,這才親身體會到百姓的苦難。
出身官家的小姐哪裡會把如螻蟻一樣的百姓的死活當回事?可林知羽說得沒有一點違和感,亮閃閃的眼睛裡全都是真切和真誠的關心。
林知羽搓著掌心的手頓住了,許方璟沉默了這麼久,該不會她說錯了什麼話……
難道是說戰爭的不好的那句話,讓許方璟誤以為她在責怪她掀起戰火。
「那個我沒有說戰爭不好的意思……」林知羽補充解釋道,「戰爭是為了保護更多人的安全,殺一人而救百人是積德造福的事情,天下太平本來就是要有犧牲的。」
許方璟打斷了林知羽的補充:「你說的沒錯,戰爭本來就是不好的事情。」
許方璟緩緩舒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面不知道染了多少鮮血,許方璟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兒夜啼。人人怕她,卻只有林知羽明明白白告訴她,她不是在殺人,她是在積功德。
林知羽說得沒錯,天下太平本來就是要有犧牲的,她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許方璟本來想著她可以用三年甚至五年的時間,慢慢改變一切,減少流血和犧牲。許方璟不想牽扯到無辜的人。
但林知羽的話像是當頭棒喝,晚一天,就有更多百姓在痛苦無助中丟掉性命。
殺一人是救百人。許方璟勾唇淡笑,軟軟糯糯的小丫頭竟然能說出這麼有氣魄的話,她之前小看林知羽了。
「不如這些東西都讓李大換成銀子,買些米麵衣物送到鄲城吧!」
嘩啦啦一陣脆響,林知羽懷裡的銀子全都倒在了桌子上,沉甸甸的,帶著林知羽的體溫。
仿佛一隻囤滿了糧食的小倉鼠,咣當一下倒光了所有的積蓄。
恰好徐月從屋外進來,骨碌碌一顆珍珠滾到了她的腳邊。
林知羽正埋著頭把滾到地上的珍珠撿起來,擦乾淨,然後放到珠寶堆里,清澈的眸子裡滿是笑意,一顆珍珠就能救一個人的命,這裡有好多條性命,她都要好好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