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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手足無措地行禮:「不過是一縣之地的土匪,怎麼驚動了沈將軍,這著實讓下官有些誠惶誠恐。剛才也著實是下官冒失了,沈將軍保家衛國,可不要因為下官的粗陋之語介懷於心。」
沈遙有點頭大,盛譽的確是個頗有武將風度的文人,但是說起話來還是文人那一套,文縐縐的話一句挨著一句,沈遙連話都插不進去。
聽了幾句,沈遙趕忙擺手:「好了好了,盛大人不要說這些話了。那我明日親自帶隊去,盛大人放心了?」
「自然放心。」盛譽沒有來過鄲城,也不曾見過沈遙,但卻聽說過這位鄲城女將的赫赫威名。
雖然這麼說著,盛譽還是頗為不放心地繼續交代道:「宗林村內還有不少人質,沈將軍要留神人質的安全……舍妹正在其中……」
許方璟的目光從地圖上撤了回來,看了看盛譽:「盛家只有獨子,你哪兒來了個妹妹?」
盛譽有些疑惑:「這位將軍怎麼對下官如此了解?」
沒等盛譽繼續問下去,許方璟趕忙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兵法里最簡單的道理。」
「並非是親妹妹,是下官收的義妹,臨江縣人,逃難到江渝縣。家妹性格溫柔,出門給災民施粥,卻被土匪擄走。沈將軍說得對,書生就是百無一用,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似是想起傷心事,盛譽的表情有些頹然。
許方璟的神色暗了暗:「盛大人已經盡職盡責,不必自責,剩下交給我們就好。」
蘇南府因為雪災加之匪患,各地民不聊生,可這天下民不聊生的地方又何止是蘇南府,可像盛譽一樣堅守本心的人又有幾個?
民生安全不保,這根本就不是盛譽的責任,責任在朝堂和軍隊才對。
許方璟臉上的面具遮住了容貌,聲音又刻意換成了偏向於男性的聲線。盛譽忍不住眼睛一亮:「這位難道是王謙將軍?」
閃亮亮的眼睛充滿了崇拜,就算是聽到沈遙的名字的時候,盛譽也沒有這麼誇張的反應。
「盛大人叫我方隊長就好,城外仍有倭人虎視眈眈,兩位副將不能全部離開,王將軍坐鎮鄲城,並未前來。」
「哦,的確如此,我怎麼這麼糊塗。」盛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滿是歉意,「方隊長抱歉了,我們現在還是來談一談剿匪計劃吧。」
許方璟聽盛譽講得唾沫橫飛,心裡愈加覺得選擇盛譽來做江渝縣的知縣,並且把江渝縣作為臨時的大本營是格外正確的。
有盛譽在,一下子就能搞清楚整個縣的情況,省了很多事情。
宗林村的土匪數量和人質數量都是最多的,為了穩妥起見,最終許方璟還是決定明日迅速行軍道宗林村,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這裡的土匪。
日落要用飯的時候,盛譽才想起林知羽,向許方璟問了一句:「那位女軍師,怎麼不見來?」
「她身體不適。」許方璟眉間皺了皺,忍不住眉宇之間有些焦躁之色。
把林知羽一個人留在房間裡,她是一千一萬個不放心的。但是許方璟卻準確地預想到,如果林知羽知道許方璟因為照顧她而把剿匪的事情放在一邊,林知羽一定會不開心的。
安頓完巡防和剿匪計劃,許方璟回到房裡的時候發現,林知羽還沒醒。
天氣不是很熱,但她卻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浸濕的頭髮緊緊貼在額頭和鬢邊,臉色雖然是一片紅色,但是唇色卻有些微微發白。
水分得不到補充是會脫水的,許方璟倒了杯溫水,試了試溫度,卻怎麼都餵不進去。
乾脆含了一口在嘴裡,貼著林知羽的唇間,緩緩把溫水餵了過去。
又怕嗆到林知羽,所以餵得很小心,也很慢,一杯水餵下去,許方璟覺得自己全身也都要濕透了。
林知羽做著夢,夢見自己掉進了一片岩漿里,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找不到出路,遠遠隔著岩漿的熱氣,依稀看見了許方璟的身影,但是她拼了命地跑過去之後,人影就消失了。
氣喘吁吁追了半天,喊了半天,卻還是身處在一片岩漿之中。
卻在這時,忽然傳來一股微涼的涼意,林知羽下意識緊緊抱住,如同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唇間的涼意是潺潺流淌的清泉,可沒一會兒就斷了,林知羽不滿地伸手勾住了清涼泉水的來源,主動湊上去想要索取更多一些。
手裡的杯盞還沒放下,卻被林知羽緊緊摟住了。
而且林知羽更是不依不饒地靠過來,拼了命地加深這個本來只是餵水的吻。
淡淡的九里香的香味浸在鼻尖,許方璟捧著杯子的手凝固住了,她順從地被林知羽抱在懷裡。不是掙不開,是捨不得。
她聽到了林知羽淺聲的囈語:「阿璟,別走……」
許方璟無奈地嘆了口氣,心裡卻有種又酸又澀的微甜,哪怕是在這時候,林知羽夢裡也全是她的影子。
想著許方璟回來照看林知羽沒來得及吃飯,盛譽親手煮了兩碗面送了過來。
為了保持空氣暢通,許方璟並沒有把房門緊閉。通過半開的房門,盛譽把房內的場景盡收眼底。
白日裡交談戰術時候果敢決絕的方隊長此刻脫下了面具,面具放在一邊,懷裡卻抱著一個只看得到墨色發頂的身影。聲音很淺,但盛譽能聽得出是一聲聲溫柔的安慰,和白日裡戴著面具有些冷酷的模樣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