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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煦聽聞雲舒窈此言當即苦笑,心情不錯地挖苦自己道:「沒想到我堂堂的大將軍竟成了玄微的暖榻之物。」隨即又欣然接受,「也罷,至少也有床榻可眠。」
隨後,還似模似樣地朝雲舒窈又是一作揖帶些官腔意味地笑道:「感謝玄微體恤。」
「景溫客氣了。」
面對微生煦這官腔客套的做派,雲舒窈也毫不示弱地客套回禮。如此兩人一來一回之後,相視小片刻,不約而同地輕笑出聲。
兩人脫了外衣便在床榻上躺下,因著雲舒窈怕冷,微生煦將裡頭的位置留給她,自己則躺在外頭,也能替她擋去些不經意闖入營帳內的涼意。
卸去妝容的雲舒窈素麵朝天卻依舊仙姿佚貌,氣質清雅,只是帶了些許倦意。
縱使是微生煦瞧著她這般光景也是不由從心底泛起陣陣憐惜,語氣也不自覺地溫柔了許多:「今日也累了,玄微早些歇息吧。」
雲舒窈低聲嚶嚀:「嗯。景溫也歇息吧。」說罷,便緩緩閉上雙眸,沒多久她均勻的呼吸聲就傳入了微生煦的耳中。
黑夜中隱約也可瞧出雲舒窈睡著後的寧靜恬淡,微生煦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她且緩且慢地轉過頭,腦子裡竟是關於懷安的那份情報。依著馮褚的密旨,自己勢必要去支援,若雲舒窈知曉懷安邊境再次被北翟偷襲,是否還會象如今這般老實地待在濮陽軍營?
忽然,身旁的雲舒窈往微生煦身旁湊近了些,隨即抬手緊緊抓住微生煦的衣角,秀眉緊蹙,表情顯得痛苦不堪,那晶瑩剔透的淚珠自她眼角滑落。微生煦瞧她這神情大抵是做了噩夢,又聞她低低地喚著一個名字:「清雁……」
清雁?
這並不是一個男子的名字,應該不是她死去丈夫的名字,可能是她姐妹的名字?
「清雁,別去……」
雲舒窈一邊低語一邊顫抖著又緊繃著身子,可見她夢中處境定然不好。
這令微生煦覺得若讓自己就這般從容在雲舒窈身側看著她夢魘,心中終有不安。於是她順從心意,側轉過身子面對著雲舒窈,輕柔抬起右手又緩緩放在雲舒窈那單薄的背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打著。
不想微生煦這一舉動,竟是引得雲舒窈往她懷中依偎,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失去方向的小鹿那般讓人瞧著心碎心疼。微生煦緘默不語,並沒有推開雲舒窈的意思,她似乎在對方的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在被桓蒼子帶入裴家前,自己也經歷過無數個如當下雲舒窈這般無助的夜晚。當初的自己只能自我依偎取暖,可現在的雲舒窈……
微生煦覺得她不該如當初的自己那般,她非但沒有將雲舒窈推開,反而將雲舒窈摟入自己的懷中,在雲舒窈耳畔輕聲細語地安撫道:「玄微莫怕,有我在。」
第九章 辦事情(一)
這一夜,雲舒窈睡得十分安穩。她原本是被夢魘所纏繞,她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可怕的一天,四周圍都是哭喊聲,城門即將被北翟軍攻破。雁兒特意給她化了丑妝,換了粗布麻衣,護著她混入逃難的百姓當中。
可就在她們要成功逃脫之際,有幾名北翟軍發現了她們這一群人,凶神惡煞地舉著血淋淋的大刀就沖了過來。雁兒為了保護雲舒窈,硬生生地挨了一刀。她的血濺了雲舒窈滿臉,瞧著自小一塊長大的雁兒就這麼在自己面前斷了氣,雲舒窈當即就昏死過去。
至於她如何被帶入北翟軍的,她自己也記不清楚。只記得這北翟軍營也有著一些被抓來當奴隸的普通百姓,是一名年邁的大娘照看著她……
這是她來濮陽軍營前的記憶。可在這夢魘里雁兒被大刀砍死的那一幕變得更加猙獰與恐怖,雁兒軟了身子倒下之後,那大刀就照著雲舒窈的面門而來。
懷中抱著雁兒哭喊著她名字的雲舒窈,似乎早就忘卻了對死亡的恐懼。可那大刀最終沒能落下,當雲舒窈抬頭之時,她瞧見一身材清瘦的黑袍將軍,替她擋住了北翟士兵的大刀。那將軍的黑袍上繡有玄武圖騰,那是濮陽軍的標記。
當那將軍微微轉過頭,雖未能看清此人的長相,可雲舒窈似乎已經認出了此人是誰。她不由自主地低聲喚她的名字:「微生煦……」
隨後她雖再次昏死過去,可迎接她的並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懷抱令無助不安的她那般依戀。如同沉入水底之人死死地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死死地抓住來人的手臂,那原本被她抓的吃疼之人沒有絲毫責怪之意,反倒溫柔安撫與她說道:「玄微莫怕,有我在。」
轉天雲舒窈醒來之時,睡在外側的微生煦早已起身去了校場操練。因為軍營里除去淨儀司有女人之外,大部分都是男子,所以誰也不好擅自闖入。微生煦十分貼心地給她備了些洗漱用的熱水,好讓她不用那有些刺骨的涼水。
待雲舒窈洗漱完畢,換了衣裳披著大氅走出營帳時,恰逢一小隊巡邏到了附近,領隊的小隊長一瞧見雲舒窈,立馬樂呵呵地朝她露出一口小白牙,領著手底下的幾個小伙子朝著雲舒窈喊了句:「夫人好。」
雲舒窈稍稍一愣,卻也很快反應過來嫣然淺笑著對他們頜首。幾個小伙子瞧著她這淺笑竟是倏地紅了黝黑的臉頰,紛紛低下頭不敢再看。
小隊長比其他幾個人稍稍沉穩一些,也是吞咽了一下之後,開口道:「哪什麼,大將軍在校場那已經操練完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咱們幾個還有巡邏任務,就先走了。」說罷,不等雲舒窈回應,他就故作嚴厲地朝著身後幾個小伙子道,「都給我精神點,繼續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