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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此刻在談論朱縣令夫婦,殊不知朱縣令這會正坐著馬車來樂家賠罪。
一夜的冷靜時間,知道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朱夫人嚇得臉白如紙,險些昏死過去。慶幸的是,即便如此,朱淨升也沒拋開她,而是決定和她共同面對。
經此一事,朱夫人感動得不行,發誓要挽救夫君的官途。
一行人浩浩蕩蕩奔向樂家。
村里不明就裡的村民見到了,爭先來樂家看熱鬧。
張大娘子巴望縣官是找樂家麻煩的。
擔心出事,莫村長扔了手裡的餅子急慌慌跑出家門。
恰好今天福娘也在長樂村。
一般人得罪了媒婆,婚事上就不好辦,任你多有錢,家裡兒女總要娶妻嫁人,是以媒人有時候權力大得很。因著人脈廣,多促成幾家姻緣,結了善緣,賣她面子和信她話的人也就不少。
她在外有意無意念叨樂家小娘子白璧微瑕,話里話外扯上樂家爹娘,又會說當爹娘的性傲,養出來的女兒是個硬骨頭。
無論「白璧微瑕」、「性傲」、「硬骨頭」,乍聽起來算不得什麼,但往深里想,結合媒人提到這家人的態度。
樂家的名聲就毀了一半。
畢竟哪家娶妻,也不想娶個活祖宗進門。
後來得知樂小娘子有了著落,婚事定下來,不僅外人好奇,福娘也恨得牙痒痒的。
樂夫人過河拆橋,好妙的手段!
十兩銀子就想打發她,轉頭不知便宜了哪個同行。
眼瞅著大隊伍往樂家趕,她也去湊熱鬧,不聲不響混在人群。
朱淨升下了馬車,與其夫人提著禮盒站在樂家門口。
樂鎮東匆忙來迎,樂夫人落後一步,不自在地同縣令行禮。
「使不得使不得,賢弟、賢弟妹快快請起!」
朱大人搶先扶樂老爺起來。
朱夫人難得尋回幾分年輕時的心態,看樂夫人,心裡沒那麼恨了,也不敢恨了:「褚姐姐,你不會還怪罪我罷?」
樂夫人:「……」
福娘:「……」
圍觀村民:「……」
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
太陽沒打西邊出來,但朱夫人她……正常了!
樂夫人驚得腦袋有一霎空白,朱夫人言辭懇切:「上上次在布坊,我和員外夫人拌嘴,大打出手,誤傷了你,當時我腦子發昏,看你一把年紀保養得比好些小娘子還有風韻,心生嫉妒,不肯低那個頭。
「昨日……昨日我又那般……,委實不該。不知,不知貴千金許的哪戶人家,大喜的日子,千萬要記得給我們遞請帖,算了!請帖出來沒?等出來了,我派人來拿。褚姐姐……」
樂夫人再次被她這句「褚姐姐」震得失去言語,朱夫人顧不得臉面,也顧不得旁人怎麼看,禍是她闖的,她得竭力補救才是。
樂鎮東漸漸回過味兒來——原來如此!這是打了我夫人,怕大將軍秋後算帳,來登門賠禮了!
他磨磨牙,想刺朱夫人一句。
褚英摁住他的手,作安撫狀地拍拍,樂地主壓下胸口鬱氣,眉毛起,朗聲笑道:「朱大人,朱夫人,快請進,進來喝杯茶慢慢說。」
朱夫人眼眶一下子紅了。也是這一刻,她恨不能和褚英當異父異母的親姐妹——這姐妹太夠義氣了,說是救了她一命都不為過。
其實若非她昨日服軟,自扇巴掌,褚英不見得會輕拿輕放。
但她會當著女兒的面說朱夫人是蠢婦,同為女人,心裡也會偷偷可憐她。
看來朱夫人見識過朱大人的不離不棄,腦子開始清醒了。
她清醒了,福娘懵了。
這鬧得是哪出?
她眼睛沒花罷?
縣令夫人何嘗是那麼善解人意的人了?
她是人,說人話的次數可不多。
對樂夫人一口一個「褚姐姐」親親熱熱地喊。
就離譜!
她不會沒睡醒罷?!
縣令夫婦來長樂村一趟,在樂家呆了整整兩個時辰,直磨得樂地主怨氣全消,笑呵呵和朱大人稱兄道弟,樂夫人拉著朱夫人的手去後花園看了一刻鐘花兒,才肯相信,樂家真不會追究了。
朱大人、朱夫人如釋重負地踏上回程路。
朱淨升感念樂賢弟心善。
朱夫人今日起多了個心眼賊多、御夫有術的老姐們。
他二人走後,長樂村成了沸騰的一口鍋。
任憑鍋子往外汩汩冒沸水,樂家,樂地主重重靠在雕花椅背,與夫人同時嘆道:「累啊。」
一時兩人無話。
緩了半刻鐘,樂地主問:「你們這算不算一笑泯恩仇?」
樂夫人「嗐」了一聲:「哪來的那麼大仇?你沒見她今天的臉還腫著嗎?就沖她昨天給自個的那一巴掌,我褚英敬她是個好女人。」
「確實……」
臉腫成豬頭。
樂地主感嘆世事變化太快。
「請帖該備起來了。」
他有預感,他家玖玖的婚事,肯定會辦得漂漂亮亮。
到時候不知多少人上趕著求他送請帖。
「辦著呢,阿念那邊的人有分寸。」
莫村長徘徊在樂家門口,拿捏不准樂家走了什麼鴻運,怎麼縣太爺都來了?他身份低微都沒敢往朱大人面前湊,他還辦著朱大人交代的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