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
盛帝在朝堂斥責杜霰辦事不力, 一點面子也沒給太子,太子有心無力。
局勢緊張, 杜霰躲在家裡愁容滿面,一會氣杜纖月生出異心, 一會痛罵嫡長女胳膊肘往外拐。
守在一旁的管家是杜霰異姓兄弟, 兩人是過命的交情。說句不客氣的,杜霰的親兒子,知道的秘密都沒這個管家多。
管家欲言又止。
杜霰看見了, 冷哼:「你要說什麼?」
「老爺……」管家上前兩步, 環顧四周,確認門窗緊閉, 他壓著喉嚨道:「老爺可還記得, 東宮那位的來歷?」
霎時窗外風起雲湧, 落下傾盆大雨。
杜霰晃了晃神,神思悠遠,滿腔的怒火登時成了啞炮,他張張嘴,好似此時此刻,發昏的腦子才清醒過來。
是了。
杜纖月不是他的女兒。
他的嫡長女早在生下來的第三年就送往京郊上的莊子。
他不聞不問,放任一個三歲孩子在惡劣的環境生存,結果可想而知——他真正的女兒,長到七歲,沒了。
好名聲的杜霰卻不肯擔一個苛待幼女致死的惡名,是以在外人看來,杜家的嫡長女活得好好的,只是為了養病,一直沒回主家。
杜霰自欺欺人多年,直到一個風雨夜,一名少女踩著滿地的雨水走到他面前,問他,可想要潑天富貴?
潑天富貴啊。
誰不想要?
「你能給老夫什麼?」
彼時的杜霰穩坐正三品禮部侍郎的位子,還以為風雨夜走到他這兒的女子存了做他外室的心,未曾想,少女笑容極冷:「給你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兒,如何?」
不知受了哪門子的蠱.惑,又或是杜家「嫡長女」年歲漸長,不好避於人前,一個謊言製造另外一個謊言,杜霰欺瞞世人成癮,又懷疑此女的目的。
他遲疑了。
少女低笑:「你且去看,莊子裡已無活人了。知道杜家嫡長女七歲病逝的人,都死光了。」
「是你殺的?」
杜霰打了個寒顫,想喊人,少女幽幽地瞧著他脖領:「是我,又如何?杜大人,你不想做權勢遮天的外戚麼?」
外戚兩字入了杜霰的心。
於是從這天起,少女有了嶄新的名。
杜纖月。
半月後,杜家終於迎回他們的嫡長女。
原以為這人要入宮選秀,誰知道,一場壽宴結束,太子相中了她。
杜纖月頂著杜家嫡長女的身份,成功做了太子側妃。
這些年,杜家和杜纖月關係緊密,有她作為助力,杜霰在朝堂如魚得水,與太子交情甚篤,已經是實打實的太子黨。
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陛下會為楊念降罪於他。
杜霰飄了。
冷不防遭到打擊,又醒了。
「是我糊塗,裝的久了,真以為她是我杜家的種。」
管家一言不發,且等杜霰自己想明白。
「接連幾封信送進去,她那裡一點風聲都沒傳回來,莫非是她想反水?還是出了什麼問題?不該啊……」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杜家同她是共同利益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沒道理啊……」
天空響起一道驚雷,杜霰眼皮一跳,苦於夜深無法與宮中聯繫,一個人憂心忡忡。
「老爺不如要六公子給側妃寫一封信?側妃不聽老爺的,許是突發叛逆,但她喜愛六公子卻是真的。如今杜家面臨如此局面,總要有個破局之人,想要好,得太子從中周旋才行。」
「文鏡?」
杜霰深思熟慮後覺得此計可行。
杜纖月這個女人,對杜家人沒多少情分,可她寵溺文鏡卻是實打實的。
可以一試。
杜文鏡人在夢裡,被親爹抄起來趕去書房寫信,一頓發牢騷自不用提。又聽是給長姐寫信,登時來了精神,在信里洋洋灑灑好生抱怨一通,說楊念過分,不給人留活路,又說樂玖美貌,有機會想嘗嘗此般美色,最後,才在親爹催促下,提到杜家現狀,求長姐顧念大局,為家族長遠殫精竭慮。
信寫好,他扔了筆,回房會周公。
杜霰捧著這封信,一夜沒怎麼好眠。
翌日,杜家的信順順噹噹送到杜纖月手中。
杜纖月睡眼惺忪,腰肢軟得不像話,宮人抱著皇孫來找她,她興致缺缺,隨意找了個由頭打發,對親兒子也沒幾分真情。
屏退宮人,她展開信。
信看到大半,梳妝檯的瓶瓶罐罐被她掃落在地:「混帳!」
翠玉不知她在發哪門子脾氣,不過猜到杜家來信所圖為何,又知信是六公子所書,以六公子的性子,信中少不得要提及楊大將軍,她以為杜纖月是在對楊念表達不滿。
杜纖月氣得臉色發白,兀自冷笑:杜文鏡是活膩了麼?發騷發到她眼皮子底下,真以為她是寵溺幼弟、寵到沒腦子的蠢貨?
還有杜霰,他好大的膽子!先前來信威脅她,這會又派出杜文鏡這個蠢貨來膈應她,她眼眸深沉,平復一下呼吸,接著看下去。
看完,她坐在梳妝檯前顧自怔神。
「娘娘?」
杜纖月焚毀書信,良久無聲。
.
秋日漸涼。
從陛下那兒得知此杜纖月非彼杜纖月後,樂玖再見到她,觀感可謂複雜。
「小社長怎麼發起呆來了?莫非是夜裡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