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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再一次看見藍天的時候,他卻難以自抑的眼眶發紅,久違的淚水滴到有溫度的手上時,他委屈的想大聲痛哭,因為活著太美好了。
如果有一天,讓他為這鮮花、露水、樹葉、微風而死去,為對著他笑的少年、酸甜的日落果、痛苦的人們、善良的神明而死去,為所看到、聽到、聞到、觸摸到的一切而死去,他一定會毫不猶豫。
那時的他這樣想著。
可是人間怎麼會有那麼多複雜又多變的情感,人心為什麼那麼難懂?
想要活下來的病人跪在紅塵中,拼命阻止著那些共情,瘋狂的逃避著那些噁心的情緒,生命沉重的意義被切割成無數個平面,不管不顧的從七竅爬進大腦,如附骨之疽,如污穢的泥水灌入筋脈與骨髓里。
【願望帶來「時間」的種子,故事使它成長。】天理的維繫者回憶著這句不明不白的使用說明,簡單粗暴的激活了種子的能力,也不管對方現在能不能控制便扔去了人間,沒有發覺對方身上的時空波動劇烈直接被捲去了異世界,也就沒有發覺被異界阻隔的能力,直到愈加強烈的召喚使種子回到了此方世界。
然而被惡意揠苗助長的種子剛剛看到美好就被摧毀了感受真正情感的能力,選擇了枯萎,可是時間是不會被殺死的,也不會枯萎,它只能遺忘。
「扶明、歸終鎮守歸離原。」
青歲聽到一個聲音這樣說著,難得的從鋪天蓋地的混亂中找出一絲上個世界的記憶,好像是在學校里,又好像是在病房中,手機屏幕上音樂響起,那道身影出現的瞬間,燦若烈陽,那一剎那,活下去的欲望猛地跳動了一下。
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離開了,不是為了解脫自己的痛苦去死,而是為了幫助別人而死,大概就不會被指責了吧……意識消散的瞬間真的很輕鬆,很開心。
就這樣吧,已經解脫了不是嗎?
可就算是「時間」誕生的意識,只憑它獨自的意願也無法改變,有很多很多願望希望他回來,他在黎明到來之前離開,於是很多人遺憾他沒有看見黎明,可能只是一聲嘆息,可能只是一個念頭,可能只是一瞬間,到達終局之前,也積攢了很多很多的「願望」。
沒有他參與的世界裡,結局似乎也沒有那麼美好,也許是因為願望,也許是因為天裡的維繫者發覺了異樣,青歲還是再一次醒過來了,如願的遺忘了之前的所有,再次從那片黑暗開始,追隨著那道身影走進了人間。
可是這一次,一切都好好地,四方和平,欣欣向榮,與守候璃月數千年的帝君告別之後的璃月也發展的很好,和其他六國一樣,人們各司其職,仙漸漸隱居幕後,神明變成了百姓口中的一個象徵,變成了逢年過節時的一個習俗,唯獨不再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或威嚴或輕笑的摩拉克斯。
如果可以重來就好了,如果可以重來就好了……青歲反反覆覆的想著這句話,在之後的幾千年裡,他終於學會了畫畫,練就一手高超的廚藝,即使是仙人和仙獸壽命也是有限的,只有身為「時間」的青歲能夠一直一直存在。
人說度日如年,青歲度了幾個百年,幾個千年,還是固執的守在原地。凡人說時間可以磨滅一切,但是青歲等啊等,怎麼也沒等來思念被磨滅的那一天。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更是唯一一次,「時間」的種子選擇永久沉眠,然而那份遺憾和不甘卻在他沉眠後,用僅有的一次逆轉的機會,以捨去「種子」身份的代價,換取了世界的重啟。
強烈的意願封閉了被提前激發的能力,因為厭惡黑暗而隨意摘下光之權能的青歲終於讓腦海中窺見的未來發揮了作用,但是不只是「時間」的種子有了私心,高高在上俯瞰人間的天理維繫者在漫長的歲月和一念之差之下也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那時的風也在吹過提瓦特的每一寸土地之後,停留在蒙德飛鳥的羽翼上,輕輕撫過蒲公英柔軟的絨毛,化作狡黠的風精靈,輕快又自由,愉悅的將神冠扔到不知道哪個角落之後,自由的風神拎著一壺酒,在失去了神明的契約之國度分出自己的靈魂送給青歲。
「再來一次吧,最後一次,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失敗了,風神會保佑你的。」
青歲茫然的接過那一縷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好乾巴巴的補充:「帝君也會保佑我的。」
風神笑的前仰後合:「好吧好吧,我才不跟雛鳥搶媽媽。」
青歲面無表情的搶走了他的蒲公英酒,伸手的揪他的垂落的辮子:「你才是雛鳥!」
風神不甘示弱的拔他的頭髮,還義正言辭的譴責青歲:「你是小孩子嗎?生氣了就抓別人頭髮!」
青歲捂著腦袋,曾為現代人類的他對於髮際線和頭髮有一種奇異的執念,雖然現在他的頭髮多的令人煩惱而且根本不會有禿頂危險,但是被拔頭髮還是讓他條件反射的升起了危機感:「幼稚!」
「誒嘿~打不著~」
「生氣掀桌.jpg」
最後一次,青歲再次回到那片黑暗,這一次他終於提前醒來,坐在懸崖邊,親眼目睹了天動萬象,山海化形的奇景,少年神明從中走出,鎏金眼眸重新注視他的那一刻,好像瞬間重新獲得了萬千勇氣。
「健康的人才有資格談戀愛,把愛情拿來治病只會病得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