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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曾經說過,他有一個「舊的未來」,那麼此時正處在「新的未來」的他,會在這裡看到一個怎樣的自己呢?
青歲關掉了系統,心情複雜。
他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或者說,成為什麼樣的神?
「請仙典儀要開始了!快快快!一會兒沒位置了!」
他正出神,被一句慌亂的喊叫打斷了思緒,心下一驚,往四周一看,自己已經站在了通往玉京台的樓梯下。
靠!這麼快的嗎?都不給點心理準備時間的啊!
心裡想是這麼想,青歲跑的卻比那些看熱鬧的傢伙快多了,甚至仗著沒人看得見自己直接站到了請仙台的中央,近距離觀摩儀式流程。
當悠長遙遠的淺淡香氣悄無聲息的瀰漫,香火點燃,眾生肅穆,七星之一吟誦著古老的祭文。
青歲不自覺被這這樣的氣氛侵染到,沉下心來等待著。
層雲疊起,金光乍現,風息翻湧之間隱有龍吟,玉京台上六葉四照花盛開,有神降人間。
白髮橙眸,鍍上一層燦金光輝,眉目清淡而冷,連溫和的笑容都帶著幾分疏離,少年身形修長勻稱,仿佛是被一點一點精細雕琢而成的無瑕玉石,他像在俯視人間,卻又無半點高高在上,倒像是好奇的稚子,對待一切都納入眼眸,不分高低貴賤也不論混沌清明。
青歲從來不知道從旁觀的角度看自己是這個樣子的,隔離感太重了,他甚至懷疑摩拉克斯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不是真正的提瓦特本土生靈。
他看著上方的略有些虛幻的人影,知曉這必然不是真身降臨,目光掃過旁邊的潔白花朵,雖然不太能完全感應到,但是應該是借了其中一朵四照花顯形的……嗯,這個法術挺有趣,回去研究一下。
「今兆豐年,諸事宜和……此身非夢中之人,何故滯留未有之地?」
扶明少君聲音清淺,第一次於人前降諭,眾人都屏息凝神以待,青歲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站在那兒一本正經說官腔的真的是他?稿子摩拉克斯寫的吧?
聽著聽著突然覺得不對勁,等等,最後一句什麼意思?他猛然抬頭,撞入一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淺橙金眸中,如出一轍的目光對上,青歲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扶明少君虛幻的身影向他走來,台上摩拉克斯和周圍眾仙竟無一發覺不對勁。
「嘭!」青歲背後一涼,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往後退撞到了石柱上,冰冷的質感真實的令人發慌,眼前長大後的自己穩步走來,臉上溫和的笑容早已消失,恢復成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樣。
這情形很奇怪,但是青歲突然想起來自己平時明明笑的次數很多,自我感覺還挺活潑,但是赤昀卻總說他太懶、太冷淡。
或許他從未以旁人的視角看待自己,不笑的時候真的挺冷漠的,倒也並不可怕,只是看著不太好接近,尤其是長大之後五官更加精緻,可愛的嬰兒肥也沒有了,只剩下昳麗和清冷,不笑的時候一點生氣都沒有,像個精緻的人偶。
真是神奇的視角,青歲如此評判道,心想摩拉克斯肯定不喜歡這樣,他以後還是儘量多笑笑好了。
他剛想完,扶明少君就對他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溫和有禮,然而……更不像人了。
媽耶,怎麼笑起來更驚悚了,剛剛說話的時候在雲霧裡還沒這麼冷吧?青歲感覺自己脊梁骨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能笑的這麼滲人。
上輩子他不也是這張臉嗎?雖然發色瞳色不一樣,精緻程度也不一樣,但是五官都長得差不多,雖然對比起來青歲自己也不認為會是一個人,而且都一樣的不擅長控制表情,但是也沒笑成這樣的吧?
「我要怎麼回去?」雖然腦子裡在胡思亂想,但是他還是記得正事的。
他還是比較了解自己的,眼前的扶明少君肯定就是他自己沒錯了,剛才那句話分明是勸他回去……他倒是也想,總得知道怎麼才能走吧?
現在這個情形真的很奇怪啊!好像有點尷尬,但是又沒那麼尷尬,有點奇特,但是又沒有很驚訝……嘖,完全混亂了。
扶明少君重複了一遍那句話:「此身非夢中之人,何故滯留未有之地?夢是會醒的,阿歲。」
自己叫自己名字好彆扭……青歲緊張的時候思維完全是亂飄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夢是會醒的。
「你、我在哪兒?」青歲眼前突然扭曲了起來,頭暈目眩像是被人蒙頭敲了一棍子,疼的皺起眉。
青色的風與暗色的雪交織飛揚,烈陽墜落,星光流淌在海底,草木生長在冰霜之中,烈火被灰燼熄滅,面孔和動作成為涓涓細流,諸神的骸骨熠熠生輝,王座墜落於星天,群星璀璨升起,枷鎖試圖構建新的法則。
「我在世界樹上。」
青歲聽到自己這樣說著,六葉四照花的神紋勾勒出九重靈塔,撕裂的靈魂在癒合,光與淨化的權能臣服於指尖。
最後,古老的璃月崩碎,他看見遙遠的九重扶明塔一寸寸消失,扶明少君站在淺金近乎純白的花海中仰望著請仙典儀中的摩拉克斯,輕輕偏過頭,看向幼小的自己墜落於茂盛的枝葉之中,側臉逐漸縮小,淡化,變成一片葉子上的紋路,最後飄落於土地。
小小的孩童躺在枝葉中,安然沉睡,接受了這來自明日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