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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的男人垂眸吐出了一個音節:「Gin。」
似乎是一種酒的名字。
其實唐沢裕知道答案,他當然清楚面前的人是誰,男朋友的名字——這似乎也屬於常識的一部分。看見男人的臉他就浮現出這個稱呼,琴酒,他是故意要這麼問的,有種扳回一城的小小快感。
反正也抬起頭,他就不再掩飾地打量他。這個名字與銀髮的男人間劃上等號,倒也沒什麼違和感。
看來腦內的常識姑且能認為靠譜。
那問題來了,手銬又是怎麼回事?
唐沢裕沒忘記這個東西,金屬帶來的存在感是極其毛骨悚然的。他有種異常複雜且矛盾的心情,一方面,他確信琴酒是安全的——一種殘存的、蠻不講理的直覺;另一方面,右腕的手銬又不可忽略。
他不敢低頭,生怕多看一眼自己會炸毛跑掉,截然相反的兩種感覺在腦內天人交戰,最後的結果就是沒有結果。
唐沢裕依然坐在床邊,沒有試圖去改變什麼。
不過檸檬水真好喝。
他又低頭舔了一口,這回是問:「那我們的關係……」
他以為琴酒會像上一個問題那樣,乾脆利落地給出答覆,再不濟也不會否認,可對方並沒有那麼做。
事實上,唐沢裕一句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他的反問打斷了。
琴酒說:「你不知道?」
什麼意思?
唐沢裕後頸的寒毛一炸,差點失態地從床邊站起來。玻璃杯被琴酒扣在手裡——他總覺得被他扣住的不僅是玻璃杯,還包括其他別的什麼。
琴酒雙手抱胸,微揚的眉角帶了點戲謔意味:
「如果你不記得,早該跑了。」
……
所以他根本就知道我了解多少!
那剛才是在幹什麼,逗我玩嗎?
唐沢裕快被他氣死了,僅存的理智遏制了踹人一腳的衝動。這時琴酒卻微偏過頭,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動作給唐沢裕的感覺也十分熟悉。
他條件反射地噤了聲,然後才意識到,琴酒是在聽門外的動靜。
唐沢裕也聽到了。
那是一種沉悶的,近乎轟隆隆滾過的雷響,其中又摻雜著急促的噠噠聲,像一場平地卷過的大暴雨。
換氣系統的嗡嗡聲中,這些雜音其實非常的不入耳,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注意到的。
琴酒側耳聽了一會,然後說:「我離開一趟,有些事要處理。」
唐沢裕就學他不說話。仿佛聽見了他的腹誹,琴酒瞥他一眼,又道:「不要出門亂跑,外面危險。」
……我又不是什麼一探頭就會被抓走吃掉的小綿羊。
唐沢裕故意板著臉。
這時琴酒已經乾脆利落地套上風衣,他身材很好,寬肩窄腰,黑風衣勾勒出凌厲的線條。睡著的時候自己被他扣著,還沒有試過反抱回去,距離最近的時候沒下手,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一時間唐沢裕腦子裡無意識滾過許多不相關的念頭,卻在琴酒即將出門前說:「等一下。」
「那條領帶,你系上應該更好。」
氣溫漸熱,風衣下是一件白色襯衫。黑風衣、白內搭,接著又是條黑長褲,黑白黑的配色總讓唐沢裕覺得單調。
他頷首所指的是衣櫃裡一條墨綠的領帶,金色的暗紋點綴其上,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很配琴酒的眼睛。
琴酒卻沒有動。然後唐沢裕意識到,他是想自己替他系。
……
真黏人。
唐沢裕抬步過去。
起身後他才發現鎖鏈活動的範圍很長,足以覆蓋住整個船艙。限制住他的只有出去,唐沢裕不著四六地想:難不成外面真有壞人?
他在胡思亂想中摘下領帶,銀髮的男人俯下身,順從地讓他系好。
領帶到手後他才發現自己對這些並不熟練,整理了半天還是亂,最後只打了個笨拙的結。
挺難看的。
唐沢裕後退半步打量自己的成果,兩秒後隨即泄了氣。領帶被他一折騰簡直是暴殄天物,他想替他解開,伸手的動作卻被擋下,琴酒忽然間俯身下來。
唐沢裕一下子僵住了。
氣息鋪天蓋地而來,他很難形容出那是什麼,只能說那是琴酒……獨屬於琴酒的味道。銀髮垂落肩頭,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籠罩在他的輪廓下,他有種小動物被天敵鎖定般的動彈不得感,琴酒卻只是俯下身,輕輕碰了下他的額頭。
蜻蜓點水的觸感一蹭而過。過了一會,唐沢裕意識到那是一個吻。
琴酒說:「我很快回來。」
*
另一個人離開了。
當琴酒還在的時候,他的存在感是很強烈的,唐沢裕覺得自己的容身之地被逼得很小。離開後他才發現船艙的寬敞,門邊是一個水吧——玻璃杯用暗格收在牆裡;進門的右側是床,左側就是他頷首所指的那個衣櫃。
圓形的舷窗正對著門,舷窗外面能看到海,他正在無垠無際的大海上。
唐沢裕探頭看了一會,碎金般的陽光打散又聚攏,天際環旋著幾隻海鷗。
海面是很單調的,不出半分鐘,他就對風景失去興趣,目光轉而落到窗邊。
——正對著門的舷窗下,牆邊固定著一張書桌。
書桌的側面是書櫃,正好與衣櫥相接,兩者全都是玻璃門。唐沢裕探索的興致頓時來了,就一扇扇拉開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