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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寬頻探測儀,軍用。德國原裝。」
朗姆也將一架儀器拋過來。下一秒,拿在手裡的探測儀發出嗚嗚聲,唐沢裕摘下耳機,它被故意掛在右耳,顯眼的警用款式。
隨手一拋,長條形的塑料消失在黑暗中。
摩天輪高約兩百米,這裡甚至聽不到塑料落地的聲音。
現代城市籠罩在繁雜的信息網下,無數電波在高空穿梭,即便有心隱藏,一陣風、一根線的存在都可能暴露端倪。
現在這些都不存在了,上下百米均為絕處,這是一場真正對外隔絕的談話。
柯南的耳機還能收音,是因為赤井秀一提出的竊聽手段:光電信號轉化。
「霓虹燈的發光原理,是幾千伏的電壓擊穿空氣,使管內稀薄的稀有氣體電離發光。」
「……聲波是一種機械波,會讓管內的氣體振動,只要監測振動帶來的光線變化,就能清晰地獲取聲音。」
赤井秀一沉思片刻,對降谷零說:「帶隊FBI的任務交給你。」
「憑什麼?」降谷零的反應比柯南還大。
赤井秀一說:「必須封鎖東都水族館的地面出口。竊聽裝置需要目鏡對準光信號,這一點只有我能做。」
摩天輪頂端下臨無地,距離最近的大廈也在六百碼開外,沒有一個人能突破這個極限,除了最頂級的狙擊手,赤井秀一。
安排完任務,他又轉向柯南:「至於你……」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
柯南心知肚明,自己的存在在作戰時無比尷尬。無論縮小前還是縮小後,他的身份都有個不變的標籤——未成年;這就意味著他不像其他兩人一樣,經受過系統的戰鬥訓練。
兩個成年人不可能放他直面一線,而他自己也不是偏安一隅的性格。
「那我來幫你呢?」柯南提議,「光線從目鏡到感應器,在模數轉換器解碼的電腦上也需要人操作吧。」
赤井秀一卻出乎意料地拒絕了:「我一個人就行。」
「這樣,有一個任務交給你,去坐摩天輪,將每個轎廂艙壁的燈珠換一顆。」
這是監聽的備用方案,一旦外圍的霓虹燈管失效,藏在轎廂燈珠內的竊聽器就會啟用。原理同樣是振動檢測,燈珠會將機械波轉化為閃爍的光信號。
但轎廂與摩天輪頂相隔太遠,高空、狂風,搖晃會成倍地放大轎廂自身的旋轉雜音,一旦啟用轎廂,就意味著情況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所幸霓虹燈管工作正常,嗡鳴的電流聲中,兩人的對話無比清晰地響在耳畔:
「我看過首映,那可真是一部好電影。」
朗姆也扔下一部手機,神色自若地續上了剛才的話題。
唐沢裕哦了一聲:「赫本的公主令人神往?」
「不,現在是值得懷念。」
沒人會單純認為,這樣大張旗鼓地斷電、清場,只是為了他們無關痛癢地交換兩句彼此對電影的喜好。
閒談是拋出的話餌,兩人像狹路相逢的獵手,繞圈打轉間互相觀察,謹慎地評估著對方的底線。
朗姆說:「『在她身上呈現的是一些消逝已久的品質:如高貴、優雅與禮儀等。*』呵,相同的話總是在說,人類永遠是一種茹毛飲血的生物。」
這次唐沢裕沒接話。緊接著朗姆又道:「但即使對這種野蠻的存在,也總有種追求是永恆的……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不是嗎?」
——他先開一槍。
***
柯南大腦飛轉。
全神貫注的狀態下,耳機本身的沙沙底噪都消退了,他似乎置身於一片純黑的空間,耳旁的對話組織成發光的文字,一條條懸浮在他眼前。
唐沢裕模稜兩可道:「我以為每個人都在路上。」
「你當然可以這麼以為,那可就沒我們現在什麼事了。」
唐沢裕似乎笑一聲,柯南並不確定。他被朗姆不輕不重地刺了一句,便從善如流地改口道:「有的人走偏了,有的人從來沒上過這條船。」
「是啊,古來今來,渡海的船哪是一個人造的呢?」朗姆意味深長。
「想要做成什麼,都現需要一個組織,但渡海的船造好了,你也只能做海上的舵手——可不能保證所有水手都一條心哪。」
唐沢裕:「無論其他人想法如何,只要航行能到終點不就行了?」
幾秒的沉默。
耳機短暫地陷入寂靜,片刻,朗姆突然間大笑起來:「英雄所見略同!」
柯南隱隱察覺到,這似乎是種表態般的語句,兩人藉此交換了什麼立場,而那幾乎可以肯定是一致的。
不過短短兩句機鋒,緊繃的氣氛肉眼可見地逐漸緩和。但身在局外,柯南聽不懂。
他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我猜你還會說,有人想毀掉那條船。」唐沢裕又說道。
「當然。當然!」朗姆雙掌一合,「一個偉大的勝利,到來前必然要排除萬難。來自外部的敵人不可怕,內耗才是毀滅性的災難。」
「即使你我間互相撞上——你砸船舵,我拆零件,相互碰面,只要誰也不說,這件事就未必發生過。你覺得呢?」
「……我覺得?」
唐沢裕意味不明地反問一句,他沒有再開口。
接下來幾秒的安靜中,柯南猛然意識到:他們在權衡手裡的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