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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打破一種現有的、黑暗的秩序,就得正視打破這種秩序所產生的後果。」唐沢裕抬起眼。「zero,」
「——你在發動的,是一場小型戰爭。」
*
在這個遙遠的公園廣場,城市的一切都顯得遠。霓虹燈的光亮苟延殘喘,蒼白的微光照亮了唐沢裕的側臉。
如雨的蟬聲退潮了。
安室透站在原地,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像個沉默而堅毅的塑像。
直到更長的時間過去,安室透緩慢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可這裡不是美國,」他一字一頓,「……我也不是短視的州政府。」
「我確信自己做的是該做的事,如果僅僅是因為害怕改變和犧牲,而就此裹足不前,這不是我的做法。」
在他逆光的身影里,灰藍瞳孔中的光亮幾乎灼人。這句回答中有著熟悉的少年意氣,當從警校畢業,走在飄飛的櫻花樹下時他也是這副模樣,七年過去了,有些人還是少年。
唐沢裕靜靜地看著他,有一瞬間那目光里的神色甚至近乎於悲憫。
過了一會,他搖搖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並不是在阻止你這麼做,」他說,「恰好相反,我想說的是……和平的實現很難。畢竟比起對抗階級上的敵人,人類更擅長自相殘殺。」
可這些只被他一帶而過,隨後唐沢裕話鋒一轉:「你看,」
「你的心已經給出答案了,又何必來問我呢?」
與此同時,他輕輕嘆了口氣,心想的卻是:
我心軟了。
第137章 Case10.目標:zero(6)
在這個風平浪靜的夜晚,唐沢裕的話,第一次讓安室透愣了神。
「我……」
的確。
唐沢裕沒說什麼,他恰到好處的社交分寸,在這段交談里也同樣適用。短短的對談里,唐沢裕唯一所做的事,是淺嘗輒止的提問和引導。
峪郗……
所有的思考和決定,都是在安室透內心裡一個人完成的。
當他獨自一人,會因眼前的難題而茫然困頓,惶惑與動搖在心底久久盤旋不去。可一旦引入了另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敘述的同時他也在捋清思路:
解釋立場的本身就是一種站定立場。
不等安室透回話,唐沢裕拍了拍褲腿,彎腰直起身。他的步伐還有些不穩,卻委婉地錯過了安室透伸出的手。
「既然你覺得這是必要的,那就做,後悔是一件最遺憾的事。當你在動搖的時候,你在權衡的是結果;可什麼都不去做,又怎麼能知道結果如何呢?」唐沢裕溫和道,「這可是你剛剛說過的話。」
安室透疑惑地點了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唐沢裕的態度里幾乎呈現出某種冷酷的攻擊性。而那神色一閃即逝,快得就像是自己的幻覺。
當他說完了最後一句,所有的情緒已經隱藏在不顯山露水的溫和之下。
不過,安室透還有問題要問,這個夜晚的偶遇讓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他想開誠布公地談起這件事,而不是讓懷疑腐爛在心底發酵。
「說起來,你知道你的翻蓋機……」
沒想到唐沢裕卻說:「你問的是哪一部?」
安室透沒料到這個回答,愣愣地啊了一聲。唐沢裕理所當然地解釋道:「我一直都有兩部啊,一部工作用,一部生活用。」
「畢竟不比現在的智能機,郵件分類起來還是很麻煩的……翻蓋機怎麼了嗎?」
他看起來比安室透還要疑惑,微微歪過頭,眉頭稍稍擰起,像是不理解出口的問題。
——所以他身上一直帶著兩部不一樣的手機。
安室透的疑惑稍有緩解,他又補充一句:「在它後蓋……」
唐沢裕的神色忽然起一點古怪,他抱胸看著降谷零。
「所以,你都打開來看了什麼啊?」
安室透頓時大為窘迫,他的擔心其實對方早就知道!公安的手段一向在法律的底線試探,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可被拉到檯面上講,這幾乎讓他產生了一種裸奔在太陽下的羞恥感。見狀唐沢裕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眉毛微挑,唇角揚起,那是個饒有興致的看戲表情。
拿磕cp搪塞彈幕的思路,放到這裡其實也一樣適用,那就是用狗糧糊弄過某些看似不合理的動機。
「那麼,安室先生,你至少該明白一個有……家室的人的顧慮,」他聲線含笑,「這麼晚了,我還在外面和你散步,要不是我把手機放下來,你可就該被某人吃飛醋了。」
安室透:「……」
*
走廊的金屬門感應到有人經過,自動向兩邊滑去,滾輪開闔間一陣輕響。
諸伏景光抬起頭,意外地看到了一隻垂頭喪氣的捲毛腦袋。
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怎麼來我這裡了?」
闖空門的人卻遠比他詫異得多。這一切來源於諸伏景光的打扮,黑T恤的外面披著一件普通的白大褂,手裡卻拿著一把掃帚。
掃帚足有半人高,由草梗綑紮而成,環衛工人掃大街的那一把與它別無二致。可諸伏景光的腳下卻不是室外的柏油馬路,這裡是一座地底的研究所。
牆壁與地面呈現出同樣的金屬質地,漫流的冷白光源更使它更冰冷異常。
這條機械未來感十足的地下走道中,諸伏景光卻拿著一把大掃帚掃著地:其中的不倫不類幾乎呈現出一種後現代的解構主義美感,像某種行為藝術。